第三十五章 運氣

「你們能不能別吵了.....別吵了......別吵了」；

石川身旁的女人突然爆發出了一聲嬌喝，隨即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低微；

美惠子的眼神根本沒有聚焦，茫然得像是一個失了明的瞎子。她努力扶著圍欄讓自己站穩些，再站穩些，旋即移開了腳步，向著安全出口挪去；

她邊挪著，邊像是對著空氣說著：「別再跟他說了，他什麼都不懂，你帶我去找賽事看體測結果」；

美惠子的聲音低極了，語調略有震顫，像是隨時都會哭出來一般；

「美惠子......」，安全出口處突然跑出一個人，正是在櫃檯美惠子遇到的那個「河源叔叔」；

他一把攙住了神不守舍的女人，輕撫著她的肩頭：「美惠子，沒事的、沒事的，叔叔和嬸嬸都還在，沒有過不去的山澗，沒事了，大不了明天辦完了手續搬來叔叔家住，叔叔和嬸嬸養活你一輩子，別擔心，沒事了」；

石川低著頭，河源的聲音不自覺的飄進了他的耳朵，令他油然想起了遠在國內的親人，「是啊，有家人在身邊的，無論饑寒、無論交迫都互相守候，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情嗎？

「小子，你剛剛買的那個三聯複合單的頭馬是幾號？」，那小鬍子瞥了那正在安慰中的河源一眼，卻只是翻了個白眼兒旋即又向石川問道，顯然，像美惠子這種失魂落魄的失敗賭徒小鬍子一定見過不少，可能比這還凄慘的事情他都曾經見到過也說不定；

石川皺了皺眉頭看著那個子挨了自己半頭的小鬍子：「關你什麼事？」；

他說歸說，還是不由自主的在上衣口袋裡掏出了那兩張平平整整的馬券，擺在上邊的一張清楚地印著300000丹字樣，這又勾起了石川的一陣肉疼，即便這是馬靈向他借的錢並承諾他肯定會還，但對於石川來說，這還是自己的損失，只不過是換了個說法而已。

「哎，靈兄，雖然我知道這句話挺刺激你，但是吧......還是得多嘴說一聲兒，您老可千萬別忘了還錢」，石川在意識里對馬靈說道。

馬靈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吞吞吐吐的說道：「你要不再借我點兒？」，那聲音更像是在試探，而非玩笑；

「沒戲，趁早死了這心思，加上機票一天之間咱倆就沒了三十五萬丹，還剩下不到三分之二，你要是打算回國咱倆一起餓死，我就把錢都給你賭！」，石川沒好氣兒的抱怨著。

他說的沒錯，馬靈也懂這個道理，石川總得剩點兒，萬一不濟，找兩匹馱馬也能讓它自己暫時應急；

「哎」，石川嘆了一口氣，把第一張馬券又平平整整的塞回了懷裡，這對他是個紀念，是個花了兩萬塊人民幣買來的「紀念」；

而另一張，正是他自己為了找存在感買的那張引來無數嘲諷的三聯複合單，在他手中平整如新。

「我連買飲料都沒中過瓶蓋兒！」

石川邊嘟囔著邊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馬券，排在第一位大大的「04」字樣依然趴在那裡，沒有發生過任何奇迹，那還是「04」，

「04-07-19......」，石川把前幾位的數字先讀了一遍；

「喏，你看，04，我買的頭馬號兒，那女人都說了我不懂的，騙你幹嘛」，石川把馬券在那小鬍子眼前晃了晃，旋即就要揣回兜里。

「哎，走吧，去找賽事要體測報告」，小鬍子沒再搭理石川，只是搖了搖頭，領著另外兩個男人向出口走去；

那小鬍子剛走出十幾步，馬靈的聲音突然傳來：「小子，別動」；

石川一愣：「幹嘛？還讓我跟著那個美惠子？拉倒吧你，再跟著就出人命了！」；

「沒讓你去犯傻，你再看一眼馬券！」，馬靈似乎有些激動；

「你又要幹嘛啊靈爺，你有法力能改數？」，石川突然想起，這馬靈畢竟是靈怪，保不齊真有改數字這本事；

「屁話，我要是能改，還來賭什麼馬，要改也是先改我自己那張，你怎麼比竹內還蠢，快點，讓我看看馬券」，馬靈抱怨著催促道；

石川再一次彈開了馬券，而馬靈也的確沒有改數字的本事，因為那個「04」仍然排在第一位；

「這真他娘的是異數，呵呵，異數！」，馬靈突然不知為了什麼感嘆了起來。

「你再好好看看你的彩票？」；

石川以為馬靈真動了什麼手腳，忙低頭看去，可「04」還是「04」，哪裡有什麼變化？

也就在這時，他彷彿看到了在馬券最低端，彷彿還有一串兒小字；

「你看的04-17那一堆是特么購買時間你這蠢貨，最底下那一排才是購買的號碼！」，馬靈異常的激動，聲音都有點飄；

石川一聽：「這一串兒數字是代表4月17號19點30分？怪不得怎麼數都不夠九位！」；

而他旋即又看向最尾的一串小數，打頭的第一位赫然就是個「99」！

他忙不迭的又看向後面：「99-12-39-07-08-01-21-18-16」；

他又抬頭看了看屏幕上猶自顯示的排名：「99-12-39-07-08-01-21-18-16」；

他還是不敢相信，又低頭看了看馬券上末尾的數字，又看了看大屏幕；

「我......我中了嗎？這是我中了賞金嗎？」，一時的激動令他將喜悅脫口而出，引來觀賞區僅存的幾人側目以對，狠狠地看了他幾眼。

「娘的，老子種下的果子卻被你摘了個乾淨！」，馬靈也沒給他什麼好臉色，語氣中同樣裝滿了嫉妒和恨意；

此時的石川，卻由剛剛那幾人的眼神中迅速收斂了興奮，他爹對他說過：「外不漏財」；

但他內心的澎湃還是沒有緩去，胸口砰砰直跳；

「雖然沒幾個錢，但也先踏踏實實裝在挎兜里」，他猶自在心裡對自己念叨著，刻意壓制著自己想要高呼的衝動；

可他哪裡知道，這是三聯通算複合單，是賽馬所有賠率演算法中最複雜也是最高的一種，哪裡是什麼「小錢兒！」，那將是他長這麼大都沒見過的數兒，儘管對於玻璃窗里的那些財主來說的確不能算筋骨之財，但對於石川......

「你知道這是多少錢嗎？」，馬靈恰合時宜的對石川問道；

「我押了一萬五，10倍？」，石川還是略有興奮，但已收斂了很多；

「呵呵，你再猜猜」，馬靈有些無奈，無奈於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土豹子；

「20倍？三十幾萬日元？」，石川略有些不可置信；

「嗯，差不多吧，也就這麼多，沒多少，正好把咱倆今天的損失補了回來，你早晨出來時就這麼多錢對吧，現在錢沒少，我的少爺，我的傻人有傻福的少爺！」，馬靈改了主意，決定不告訴石川結果，它想看著這小傢伙再出一次糗，於是打趣兒的對石川說道，而最後那一句「傻人有傻福」，馬靈卻是像是咬著后槽牙般擠出了口；

「靈爺，你千萬別偷換概念！這三十幾萬日元是我贏的！你跟我借的那三十萬日元還是跟我借的，那個得還！一碼歸一碼，別糊弄我！」，石川邊在意識里嚷嚷著，邊邁步向室內櫃檯走去。

馬靈不再搭理他，只是苦笑著看著這習慣了窮鬼身份的小傢伙對著自己逼債；

石川突然發現自己的腳步比十幾分鐘前輕快了不少，心裡堵著的那塊大石頭似乎也不知不覺的被挪開，讓他心情低沉的原因並不是那匹玄牝的孩子，現在幾乎可以斷定，完全是因為馬靈輸了的那三十萬曰本大丹！；

失魂落魄的美惠子二人早已消失在了賽場，而那小鬍子卻仍在召集眾人嚷嚷著要去看99號的體測報告；

石川繞開了小鬍子的視線，他懶得與這種人糾葛，而是加快了腳步走向櫃檯，走向了那個片刻后令他終身難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