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玲瓏心
假如一個現代人連自己的真實姓名都不知道,不但不可思議,也更可憐。如果再加上她連自己和弟弟的出身都不清楚,也足夠悲哀了。
從她記事起,她就知道自己拉著弟弟的手,坐在「家」門口,等著父母回來,可是她從來都沒等到,只等到周圍小孩子的嘲笑與大人的指指點點。弟弟總在哭,因為冷、因為餓、因為這個無情的世界。而那個「家」,從她的記憶里也越來越模糊,到最後,好像只有一間用四根木頭支起的茅草棚。
也許上天還是憐憫他們的,他們竟然能長大,通過各種方式活著,也只為了活著。直到他們在逃難中遇到了白龍,他收留了他們,給他們起了新名字,不是那種隨口而出、粗俗下流的名字,是好聽的,有意義的名字,當他們聽到自己的新名字的時候,就好像重獲新生一樣,那種發自內心的快樂與感激,難以言表。
她也有一顆少女懵懂的心,她明白自己喜歡白龍,只是她的喜歡是卑微的,因為在心裡,她明白自己無法和他並肩站在一起。她能做的,就是面面俱到,好讓他高興,讓他滿意,讓他能給她一個鼓勵的、讚賞的、欣賞的…無論是什麼樣的,只要是好的,只是他給的特殊的眼神,她便心滿意足了。
她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就這樣默默地守在他的身邊,等麒麟長大了,大到可以脫離這裡,她就再無遺憾了。
那個時候,只要他願意,她便為他而死。
有時候她感謝上天,讓他們遇到了白龍。
有時候她質問上天,為什麼白龍還有一個這樣的姐姐。
想到白月,一股寒氣周身襲來。
沒有人能完全理解那樣一個女人,在她的身體里流著的不是血,是邪惡!
白龍對她再好,也不能時刻在家裡照看著她,而一旦白龍不在家,那個邪惡的女巫就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生不如死。而且她不能死,她還有麒麟,她要照顧他長大。她傾盡全身力氣,迎合白月,更為了保全麒麟。
可是面對邪惡,你越是委屈求全,就會遭受到越來越深刻的痛苦。所以她失去了除了麒麟以外的一切,包括自尊。
每次白龍回來看到異樣的她,都會詢問原因,可是她咬著牙強笑著搖頭,因為她明白,她已經被毀了,卻不能再毀了麒麟。
高跟鞋的聲響起,一聲聲越來越近。
像一根根毒針,一根根地扎入玲瓏的心臟。
白月從後面靠近她,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慢慢地把她轉過來,與自己對視。
「怎麼,又在顧影自憐了?」白月說話的聲音很輕,卻穿透力極強,直達玲瓏的耳蝸深處。
玲瓏搖頭,又急忙笑道:「只是剛才出去被冷風吹到了,回來補點妝。」
「哈哈哈,」白月爽朗的笑了起來,笑的好像這事就真的很好笑一樣,這樣的笑聲聽不出任何的個人偏見,只是純粹的笑而已。
玲瓏瑟縮一下,慌忙說道:「這個月的帳目都已經整理清楚了,我去拿給你吧!」她說話的同時,更想擺脫白月的鉗制,動了下肩頭,卻等待著白月的動作。
她不敢自作主張的離開!
白月不再笑了,而是低頭盯著玲瓏的眼睛,一雙畏懼的,滿是逃避的眼睛。
玲瓏身體有些顫抖。
「玲瓏,幫我去下面拿電腦來。」白龍出現了,他站在門口,雙手插兜。
白月鬆開了手,向旁邊側了下身子。
玲瓏跑開了。
「你還不收手?」白龍走進來,質問到。
「收什麼手?」白月撩了下頭髮,靠在桌邊,讓自己豐滿的身材更加突出。
「你自己做錯的事,為什麼總讓別人幫你收拾。」白龍生氣的逼近她,臉上青筋暴露。
由於他膚色非常白,生氣的時候,血管尤為突出,更是嚇人。
白月卻伸出手,心疼地試圖去撫平。但她的手卻被抓住了,甩開了。
白月站直了身子,無所謂地聳肩道:「在我看來,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不能做的,只要我想做。」忽然她原本自信地臉上又布滿哀傷,悵然若失般地接著道:「可惜,只有一件,無論如何我也做不到。」
白龍嫌惡地急忙轉身走向門口,到了門口才又丟下一句:「如果你還聽我的,就別再做錯事了。而如果你繼續做下去,我會阻止。」
「不要這樣!」白月從他的身後緊緊地抱著他,哭著說道。
白龍抬起頭,緊閉著雙唇。
硬生生地拉開白月,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白月僵在那裡,還保持著抱他的姿勢,可是她抱著的只有一片虛無,每到此時,她的身體都是無力的,可是她的內心卻掙扎的更加強烈了。
玲瓏悄悄地站在角落裡,她在等待著。
然後,她聽到了東西被一件件摔落的聲音…
誰會想到,平時那個八面玲瓏、無所不能的玲瓏,在這個家裡,只是個女傭、奴隸、出氣筒,白龍在還好一些,如果白龍不在,白月甚至會騎到她的身上打她,而她卻連還手的勇氣都沒有。
她想過離開,可是她也知道白月的能力,一旦被找回來,被毀的就不是她一個人了。而且這裡還有白龍!
「玲瓏!」
她聽到叫喊聲,挺了挺肩頭,畢竟白龍還在,白月不會太過分的。
她走出角落,去面對接下來她應該面對的。
時間是這個世界上最鈍的一把刀。
可是卻能所向披靡。
而時間這把刀最完美的傑作就體現在感情上。如果你覺得你剛開始喜歡他,那麼你離開他只會覺得心裡有點遺憾。如果你喜歡他已經有三個月,那麼你離開他會覺得心痛難忍。如果你喜歡他已經有三年,那麼你離開他你會傷心欲絕。
可是玲瓏喜歡白龍已經整整十年,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經被白龍的點點滴滴像藤蔓一樣伴著血管纏繞起來,她已經離不開他了。就像白月一樣,有時候她是憐憫白月的,每當把這個詞用在對白月的感覺上,她都覺得自己可笑,可是同為女人的她,理解那種感受。可是白龍並不愛她,更不能對白月產生那種逾越的情感,他是喜歡幽幽的。
每當她看到白龍注視著幽幽的眼神,她的心都在泣血,可是她能怎麼辦?她只能默默地繼續做他的好幫手。畢竟從一開始,她就不是他愛上的那個人。
玲瓏收拾好心緒,走向白月,帶著她的卑微!
當別人走向光明的時候,玲瓏只感覺自己的腳下是越來越深的深淵,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