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懷疑自己親眼所見的景象,雙腳慢慢的往後退,退到門外之後,又看了看著外頭的牌子,牌子上頭實實在在的寫著「金凱旋」三個字。
是眼花吧?
她微微皺起眉頭,吞了一下口水,把頭探進辦公室里,眼前的景象教她眼睛一花。
文件四處散落,不管是桌上還是地毯上,更別說各種顏色的文件夾各據一方,還有那將要成為她的辦公桌上面也是凌亂不堪。
她抬起眼眸,站在前方的男人還埋頭在文件櫃里,似乎忙著尋找他想要的資料,完全沒注意到背後有人出現。
默默的退回門口,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個房間是個黑洞,一旦踏進去之後,再也沒有抽身的機會了……
「喂。」
當她正想落跑時,后領突然被人用力一抓,像拎小雞一般的拎了回來。
她一回頭,只見簡安揚起一抹淡笑,像個后媽似的望著她。
「Money,你想要上哪裡去?」
「安哥,我覺得我應該是走錯地方了。」她實在不能接受,原來在遠鋒科技集團內,竟然還有比總務課更雜亂無章的地方。
啵!簡安在她的面前彈了一下手指,然後抓住她的雙肩,硬是將她的身子轉了回去。
「來。」他再次開門,半是強迫的將她推了進去。「以後這裡就是你辦公的地方。」
這時,裡頭的金凱旋也回頭,正好瞧見他們。
「小安,你來得正好,我找不到上一季的報表……」他頓住,看著錢嫚妮。
她粉紅色的套裝很顯眼,只是該是開朗的小臉卻有些為難,有些不可思議的環顧四周。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她小聲的開口,緩緩的舉起小手。
「可以。」簡安點頭,給她發言權。
「這裡是剛發生過槍戰嗎?」她直率的問著,看著滿地的文件,還有東倒西歪的柜子。「不……剛才有發生過地震嗎?」為何現場如此凄慘無比?
「哈哈哈……」簡安拍拍她的肩膀。「Money,我愈來愈欣賞你了。」他不忘望向金律師,發現他的俊顏有些窘困。「這些全都是咱們偉大的金律師的傑作。」
「啊?」她眉頭一皺,又忍不住往後退,但是因為背後有簡安的身子擋住,她連逃走的後路都被堵死了。
「別那麼驚訝。」簡安作勢安慰她。「這也是為什麼我千辛萬苦想要挑一個耐操的助理的原因。第一,我要維持金牌大律師那精明能幹的外表,不能因為一些小事就毀了他的形象;第二,我們的老闆除了錢以外,對其他的事情都不在意……我講到這裡,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她當然明白。
「原來……」她像是驚嚇過度,無法回過神來,喃喃細語,「金律師其實是一個……」
「嗯?」簡安沒聽到她說了什麼,挑起眉頭,「什麼?」
「金律師是個生活白痴。」這下她終於懂了。
頓時,金凱旋臉色泛黑。這女人也太過直率了,竟然直接戳中他的死穴,大大方方的說出他人生唯一的缺點。
簡安大笑幾聲,「有些話就放在心底,不必公諸於世。」他將她推上前。「現在你已經回不去了,就認命的待在金律師身邊,隨時待命。平時也不會有什麼工作,你唯一的使命就是馬上在辦公室里清出一條能走路的空間,以上,完畢。若有問題,提出來。」
這絕對、絕對是一個大坑。
可是她已經被簡安推下來了,如他所言,錢嫚妮,你已經回不去了。
霎時,她的腦海浮現一張哭臉。
幾分鐘之前,她背負著同事們半是嫉妒、半是祝福的恭喜,心底滿是抱負的想要跳槽,以為可以當一個人生的跳板。
誰知道這條路就像踏進豪門一般深似海,沒有溺過水前,總覺得大海好漂亮,而她太過天真,不知道這大海下充滿無數漩渦和危險,一跳下去就馬上被吞噬了。
悲劇啊!
「BOSS,搞定。」簡安朝金凱旋比了個OK的手勢。「以後她就是你的專屬小助理,小事情找她,小的告退。」
「安哥……」錢嫚妮欲哭無淚,可是簡安已經沒有道義的先行腳底抹油,溜走了,她只好認命的回頭,與金凱旋對看。
哎喲!她暗暗叫了一聲,在她面前的男子高大又俊美,可是沒有人想得到這叱吒法庭,把法律條文背得滾瓜爛熟的金牌大律師,生活自理的能力竟然比小學生還不如。
當然,這也是金凱旋第一次遇見不是帶著愛慕目光望著他的女子。
此刻,她的目光很複雜,像是帶著懊悔,以及進退兩難的懊惱。
「你後悔了?」他也沒生氣,反而出乎意料的揚起笑容,看著她,輕聲的詢問。
錢嫚妮將手上的紙箱放到一旁,然後捲起袖子,抬頭挺胸,深吸一口氣,「我的人生只有前進,從不後退的!」言下之意,再艱難的路,她都能走下去。
說完之後,她認命的彎腰,開始收拾散落一地的文件,將偶像級的金大律師晾在一旁。
人是有無窮潛力的。
她相信愈險惡的地方,愈能創造奇迹……
可惡!其實是她已經被簡安推進這個坑了,爬也爬不出來,就只能另挖一條地道,尋找活路啊!
嗚嗚……沒想到平常精明的她,原來也會有被坑的一天啊!
錢嫚妮覺得子己的腦袋應該是被驢踢了一下,才會受到簡安的洗腦,離開安逸的總務課,跳槽到金律師的法律部門。
在公司所有女職員的眼中,看她的工作就像是人生中最爽的爽缺。
爽個屁啦!
她原本的人生計劃是當上秘書,若是能力許可,就想努力的往主管級的位置爬去。
可是……理想跟現實總是有差距。
小助理變成打雜的阿桑,天天都上演著你丟我撿的戲碼。
不過說實話,除了金律師的「壞習慣」以外,她在法律部門倒是挺吃香的,畢竟整個部門只有她一個女生,在陽盛陰衰的環境中,粗重的工作都輪不到她來做。
現在她的工作很簡單,就是維持金律師專屬辦公室的乾淨。
調來法律部門也有一個禮拜的時間了,她的辦公桌剛好就在他的左前方,與金凱旋可以說是貼身一般的相處。
原本她以為像金凱旋這種名人或許會有大頭症,可是與他相處過後,她發現他的脾氣還挺溫和的,幾乎不見他爆粗口,對員工十分客氣,說起話來也不會拙拙逼人。
唯一的缺點就是,明明熟悉法條的金凱旋,生活方式卻不像他背法條那般有條有理,總是隨興過了頭。
被他的大掌摸過的東西,總是會離原來的位置好遠、好遠。
這也是每天上演著你丟我撿的戲碼的原因,但是除此以外,大部分的時間她都很閑。
至於金凱旋對於錢嫚妮的印象也不算壞,至少在他所認識的女人之中,她有很多點不一樣。
雖然她也像其他女人一樣一雙眼睛盯著他,但是下一刻就出聲了,「金律師,你又不把東西隨手歸位了。」接著就會看見她起身整理,速度可以說是十分迅速。
這些天也許她收拾累了,於是想出一個方式,把他所有的資料全都整理過一遍,將相關的檔案歸類在一起,每一格上頭都貼心的貼上標籤,好讓他尋找時可以省一點時間,又可以讓他明白需要的資料在哪一層。
原本他還以為自己無法與這麼年輕的女生相處,沒想到兩人相處起來卻意外的和諧。
只是,她也有個缺點--
「金律師,請問你生日是幾號啊?」這是第一天她對他提出的疑問。
第二天的時候,她又拿著隨身筆記本,抽空問了他一個問題,「金律師,請問你平常最愛吃中式料理還是西式料理?」
第三天上班時間,她一踏進辦公室,又是笑咪咪的望著他,開口問道:「金律師,請問你的家庭成員有幾人呢?」
第四天……
一直到今天,她一早打完卡,便蹦蹦跳跳的來到他的面前,拿起隨身筆記本,像記者一般的採訪他,「金律師,你理想中的女性需要具備什麼條件呢?」
終於,金凱旋也忍不住開口反問,「你為什麼每天都有這麼多的問題呢?」而且都是有關他的個人隱私問題。
「這個嘛……」錢嫚妮先是心虛的嘿嘿笑了兩聲,抓抓自己的短髮,最後小心翼翼的望了他一眼,看他似乎沒有生氣,才慢慢的開口,「因為你也算是我的衣食父母嘛!總是要先了解金律師的喜好,以後我才容易生存下去啊!」
她的理由聽起來很有道理,那一雙眼眸卻有些溜轉過頭,像是在打著什麼壞心思。
「你適應這麼多天,還覺得我不是個好上司嗎?」他嘴角微微上揚,依然直盯著她的小臉。
這是他當律師的職業病,總是會目不轉睛的望著對方,藉機瞧出她肢體和臉部透露的一絲答案。
眼前這個年輕的女子還太嫩,不太掩飾自己的表情,很快就露餡了。
「好得不得了。」她想也沒想的就點頭,完全沒有猶豫。「但是搞清楚老闆的嗜好,我才好應付各種狀況。」
他既不龜毛也不啰唆,除了他的壞習慣以外,其他時間她比任何人都自由。
「你若想說謊,也選一個高明的謊話。」他挑了挑眉頭,一眼就看穿她的謊言。
她不好意思的撓撓臉。「我真的只是覺得了解老闆是當員工的本分。」沒想到金律師這麼難搞,迷湯都灌了那麼多口了,還是不肯就範。
「你不知道律師的諮詢費都是以秒計費的嗎?」他露出迷人的笑容。「所以你打算付我多少錢呢?」
難道……她側著頭,想了一下,這幾天的訪問讓他起了疑心?
哎喲!這樣就不妙了啊!
最後她還是覺得不要太白目,懂得做人要能曲能伸、見好就收的道理。
「BOSS,你真是太傷我的心了。」她扁著小嘴,一臉委屈的說道,「每個人都有職場生存之道,我只是想要了解辦公室里的每個人嘛!既然老闆嫌我煩,那我……我先去忙了。」
怕自己的馬腳愈露愈大,她只好選擇腳底抹油,捧著隨身筆記本,連忙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金凱旋雖然對她的反應與動作感到不解,但是當目光移向她時,竟然看見她把隨身筆記本當成寶一般的攤開,好看的紅唇微微上揚。
儘管他對這個小妮子的了解還不夠深,不過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他發現她雖然很在意他的一舉一動,卻又不像那些瘋狂迷戀他的女粉絲,動作和眼神都帶著愛慕的意味。
嗯……他沉思一會兒。
總覺得她的目光彷彿在哪裡看過……他皺起眉頭,回想她那雙好看的圓眸透露的光芒。
啊!他突然想起來了。
每一回他照鏡子的時候,自己眼中散發出來的光芒,每每都是待價而沽。
所以……在她的眼裡,他只是一項有價值的商品?!
這個想法,在不久之後,就被金凱旋證明了。
一到下班時間,錢嫚妮就收拾東西,跟他道別後,打卡離開辦公室,興奮的往前沖,與前幾天的從容不一樣。
他倒是沒在意,隨後也做完了工作,簡單收拾一下東西,準備下班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