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父母(道光二十七年六月二十七日)(1)
男國藩跪稟父母親大人禮次:十八日發第八號信,言陞官事,欲蕭辛五先生專人送回,計七月中旬可以到家。昨又接四弟六月初一日所發之信,借悉一切。於祖父大人之病略不言及,惟言至劉家更補藥方,可以長服者,則病已盡除矣。遊子聞之,不勝欣幸之至。男陞官后,應酬較繁,用費較廣,而俸入亦較多,可以應用,不至窘迫。昨派教習總裁,門生來見者多,共收贄敬二百餘金,而南省同鄉均未受,不在此數。前陳岱雲托郭筠仙說媒,欲男以二女兒配伊次子。男比寫信告稟,求堂上決可否。昨四弟信來,言堂上皆許可。男將於秋間擇期訂盟。前信又言以大女兒許袁漱六之長子,是男等先與袁家說及。漱六尚有品學,其子亦聰明伶俐。與之結姻,諒無不可,亦求堂上大人示知。藩男癬疾將近全愈,尚略有形影,而日見日好。華男身體甚壯健,余大小男女俱平安,堂上不必挂念。余俟另稟。男百拜呈評點:曾府的五個千金這封信里談到兩個女兒字人的事。我們趁著評點此信的機會,來說說曾氏的女兒們。曾氏以知人著稱。的確,他從市井細微中識拔了數以千百計的人才,他的幕府在當時有天下人才淵藪之譽。然而遺憾的是,他在擇婿一事上失誤不少。或許這正應了他一貫信奉的盈虛消息之理:有所得,必有所失;有所強,必有所弱。曾氏有五個女兒,長女紀靜,許配的是湖南湘潭籍翰林袁芳瑛(號漱六)的兒子袁秉楨。不料此子是個典型的紈絝子弟、花花公子。讀書不成尚在其次,他居然敢於娶妻之前先買妾,置曾府的臉面於不顧。懦弱的紀靜竟然在夫家備受冷落,多次回娘家訴苦,並表示不願回夫家。為了勸說女婿,曾氏後來接袁秉楨來江寧城住督署。袁秉楨惡習並不改,他經常在外宿娼**,半夜三更醉醺醺地回衙門。又私取公款,不敬岳父。曾氏終於對這個女婿完全失望了,將他趕出衙門,從此不再認他。曾氏不認女婿,卻一定要女兒認丈夫、守婦道,不讓紀靜住娘家,要她跟著丈夫回湘潭。同治九年,紀靜在痛苦中去世,年僅二十九歲。侯門之女的如此下場,令人可悲可嘆。二女紀耀的夫婿就是陳岱雲的次子陳遠濟,前面的評點中已提到過。陳家祖籍湖南茶陵,寓居長沙,其兄陳季雲與曾氏一家很熟,他們家幾乎成為北京與湘鄉之間的中轉站。曾氏從北京託人帶錢物、信件等,常常先帶到陳家,然後曾家人再到長沙陳宅取。湘鄉的東西進京,也常走這條路線。陳岱雲死時,陳遠濟不到十歲。遠濟滿月喪母,童年喪父,身世可謂不幸,但或許正因為這層緣故,他反倒沒有官家子弟的壞習氣。不過,陳性格亦不好。據曾氏小女所著《崇德老人自訂年譜》上說:"仲姊之嫁後生涯,有非人所堪者,而委曲順從卒無怨色。"三十多歲時,兩夫妻由哥哥曾紀澤帶著出洋,遠赴西歐。誰料三年後紀耀竟然病逝法國,年僅三十九歲,終生未育。三女紀琛,嫁的是羅澤南的次子羅兆升。羅澤南死時,羅兆升也還只是一個小孩子。他系妾所出,其生母視之如命,嬌生慣養,養成了一個無任何才能只會吃喝玩樂的少爺。據《崇德老人自訂年譜》中所載,紀琛的這個婆母性格悍厲,媳婦畏憚她。同治四年,紀琛夫妻同住江寧督署,因曾氏將北上與捻軍作戰,衙門亦騰出來讓新任江督住,故眷屬都得回湖南。臨分別時,紀琛悲戀不已,捨不得離開母親和妹妹,因為她不得不和惡婆母相處了。真是禍不單行,她的剛出生一個多月的兒子又被炮聲驚嚇而死,從此婆媳關係更差。她後來只生過一女,再未生子。羅兆升接連討了兩個小老婆,夫妻關係亦不和諧。光緒十四年羅兆升病逝時,紀琛僅只四十四歲,晚境冷落。崇德老人曾紀芬四女紀純的丈夫是郭嵩燾的長子依永。郭依永聰慧能文,但身體差,二十一歲便去世,留下紀純母子孤兒寡母的,又與郭嵩燾的繼室不相融洽。《崇德老人自訂年譜》中說:"紀純日食至粗之米,惟以菜菔為餚,月費一緡亦吝而不與。其境遇艱苦可知矣。"紀純死於光緒七年,年僅三十五歲。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