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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阿卡薩斯小石鎮,柯林頓總統的朋友蘇珊·麥克道加爾披枷帶鎖地離開當地法庭的這一幕,最能體現肯尼斯·斯塔爾調查追捕總統和第一夫人時有多麼鐵面無情。麥克道加爾拒絕在小石鎮的大陪審團面前出庭作證,因為她覺得,斯塔爾對摧毀比爾·柯林頓和希拉里的生活的興趣,甚至比公正地調查「白水事件」更大。她為此被判藐視法庭,入獄18個月,其中絕大多數時間是單獨關押。她也在全美女英雄的「偉人祠」中獲得一席之地,有了一個響噹噹的綽號「阿卡薩斯的瓊」。當她和莫妮卡一起逃脫斯塔爾手下的控制后,麥克道加爾鐐銬加身的樣子就牢牢地烙印在瑪西婭的腦海里。「我只知道,就是那些人,沒審判就把麥克道加爾弄進了監獄,僅僅因為她沒有照他們說的做。」具有諷刺意義的是,在新年剛過,莫妮卡和凱瑟琳·奧爾黛·戴維斯聊天時還談到了麥克道加爾,後者感覺到麻煩正在逼近她的朋友,提醒她不要走麥克道加爾的老路,她回憶說那是因為:「我不想她為了保護總統而自己染上麻煩。」1月17日,周五。凌晨時分,她們最終離開麗池卡特酒店時,瑪西婭對女兒遭遇的指控的具體內容還是不清不楚,她不知道莫妮卡在和特里普被錄音的談話中多次提到自己,所以更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捲入進去,畢竟自己犯下的惟一「罪行」就是傾聽了女兒的愛情傷痛,然後鼓勵她離開華盛頓。在她腦海里,那段時間的記憶萬分痛苦:「當我們回家,心裡知道斯塔爾的人肯定還會再來。這就是我們呆在公寓里的心境:黑暗孤獨,與世隔絕,門鎖著,我們擔心他們隨時可能到來。」「如果這些話聽上去太歇斯底里,我也沒辦法,我無法告訴你,當時有多麼害怕,多麼確信他們將過來把我們扔進監獄,而不肯合作的莫妮卡會在監獄里呆上27年。」她們確信,FBI會錄下她們的電話,監聽她們的水門公寓,她們每個動作都會落在那些看不見但充滿質疑的眼睛里。醜聞曝光前的絕大多數時間,還有曝光后的所有時間,她們呆在公寓里,在地板上來回踱步,窗帘緊緊拉著,除了竊竊私語就不敢說話,每時每刻都擔心著門鈴一響,就會拉開悲慘監獄生活的序曲。她們很少吃東西,嘴巴因為太干幾乎說不了話,更別說咀嚼食物了。她們時刻覺得要麼炎熱如火,要麼寒冷如冰,好像身體已經停止工作了。兩人都是嚴重的受驚過度,身體不停地顫抖。瑪西婭說:「如果是我一個人,肯定會覺得自己要死了,不過兩個人都有相同癥狀,我意識到這是受驚過度的結果。」她們是如此膽戰心驚,甚至都不敢出去倒垃圾,擔心那些她們懷疑在監視她們的人以後會指控她們毀滅重要證據。每天,瑪西婭都把東西堆起來,裝在包裹里,整齊地放在廚房間,這樣FBI的人進來帶走她們的時候,她們就能顯示自己幹得多麼正確了。瑪西婭說:「因為太過害怕,你就會去做一些瘋狂的事情。我們體會到恐怖的字面意義了,那段呆在那裡的日子,害怕、孤獨、不敢說話,我能想到的就是如果兩人都進了監獄,那麼誰去看莫妮卡呢?另一個想的就是兒子邁克爾,他結婚生子的時候怎麼辦?我可受不了讓孫子到監獄來看我。」自然,瑪西婭的第一反應還是她的家庭。她不敢讓莫妮卡離開她的視線,怕她自殘。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們開始意識到醜聞就要公開,她也越來越擔心女兒的安全。在保護莫妮卡的同時,她也希望她愛的其他人也能遠離這些「醜陋恐怖的是非」。就在1998年1月21日,周三,醜聞爆發前不久,她催促還臨時住在水門公寓的黛布拉收拾東西離開華盛頓,由於擔心FBI會監視火車站和飛機場,她要她開車離開,越遠越好。黛布拉就回到弗吉尼亞的家裡收拾點東西,帶著兒子驅車8小時,趕到麻省的波士頓。她回憶說。「我太害怕了,感覺自己像一個呆在祖國的亡命之徒。」也是在醜聞公開前不久,瑪西婭短暫地和未婚夫彼得·斯特勞斯打了個電話,後者正在準備眼睛手術,等著她馬上趕回紐約呢。瑪西婭告訴他莫妮卡出了點事,因此她必須要在華盛頓呆上一段時間,陪陪她。她回憶說:「我感覺糟糕透頂,因為我不希望彼得知道這事,那時我真的不想和任何認識或喜歡的人見面。聽上去很戲劇化,不過事情就是這麼黑暗,猶如一場噩夢。現在一切正常,說說很容易:『為什麼我不做這個,不做那個?』對於一個從未和犯罪打過交道的普通人,要被FBI、斯塔爾和政府一起收拾……那真的太可怕了。」幾天後她又打電話給彼得了解他的情況,解釋說發生了一些可怕的事情,但是她不能說。如果他知道醜聞后,決定以後不再和她說話,她完全理解。彼得回憶說:「她是想保護我,我從來沒有、沒有被捲入這事。」對瑪西婭來說,這事最可怕的地方在於,要對自己的兒子邁克爾說謊。那時,邁克爾在匹茲堡入讀卡耐基·梅隆大學,也是在醜聞公開前,他打電話來,說網上有些姐姐莫妮卡的傳聞,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那時還幻想事情不會公開的瑪西婭告訴他,謠言都是假的。瑪西婭說,「我心情很差,因為他相信我,接受了我說那些不是真事的話,不過一個母親只是想不讓孩子受傷。」醜聞曝光后,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法在電話里向他解釋清楚,只能通過家庭律師比爾·金斯堡轉告邁克爾。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