鞦韆上的女孩(2)
無論何種標準,彈劾之爭都顯得太過超現實。一場審判暴露出美國法律系統正瀕臨沸點,同時正義則降到最低點,這是系統對常識的勝利。國會決定彈劾總統,根據就是那個男人找人代寫的報告,而他根本沒有見過關鍵證人,更別說面談了。這個報告的基礎則是在一個一邊倒的法官面前的宣誓。在這樣的法律圈套中,一個人夠聰明的話就能在大陪審團面前「起訴一塊芝士三明治」。然而,所有這些質疑都被扔到了一邊,國會投票通過總統因為兩項條款而被彈劾,一個是在大陪審團面前發偽誓;另一個是妨礙司法公正。這兩條「彈劾的理由」不久從低級立法機關,也就是眾議院,被送到參議院,在參議院里,正式審判從1999年1月7日開始。100個參議員都宣過了誓,成為陪審團成員,他們中只要有三分之二的人通過,就可以讓總統下台。然而共和黨在參議院中並不佔絕對多數,許多觀察員認為這個舉動是荒謬的、毫無意義的,只是一次用來摧毀整個國家的聯繫而已。對莫妮卡來說,參議院這次對柯林頓總統的歷史性審判,激起的不僅是她的焦慮和悔恨,還有憎恨,當參議院討論是否需要召集證人時,這個提議顯然是共和黨的調查官和柯林頓對手們所衷心希望的。每天她都渾身顫抖地等著知道,是否要作為證人出席審判現場,是否要在參議員面前被拷問,而這一切都會在黃金時段的電視節目中播出。在她的冰箱里有兩瓶酒,一瓶是高度的伏特加,另一瓶是她最喜歡的VeuveClicquot香檳,如果她被要求出庭,她就拿前者灌醉自己,如果沒有,她就拿後者來慶祝。那段時間,她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原本一個簡單的戀愛,變成了一場政治傾軋。「這是我的愛情,我的思想,我的身體,為什麼變成了一個低俗可鄙的政治事件。」她哀嘆道。一個小小的非法事件最終升級成一個全面彈劾事件,這恐怕是這場傳奇最驚人的特點了。根本上說,這只是一個有關愛和背叛,悔恨和自責的故事,而實際上幾乎完全佔據這一事件解釋權的,是一些法律術語,被新聞記者、律師、政治家引發的爭論,和被對立而非調和思想定義的話語。在他們的議程中,感情和浪漫的地位沒有很高的位置。當來自眾議院的管理人員和白宮律師團展開引人注目的法學爭論之後,律師團成員之一的戴爾·鮑布斯——前參議員、阿肯色州州長,也是柯林頓家庭好友——提醒整個眾議院,整個美國,這起人類悲劇的幅度有多麼寬廣。在他長達90分鐘的演講中,鮑布斯談到了自從斯塔爾開始他的調查之後,五年來柯林頓所遭受的那些不眠之夜,那些巨額的訴訟費用,更不用說萊溫斯基醜聞爆發后的那些情緒低落的日子了。他說這場調查已經讓「丈夫和妻子,父親和孩子」的關係緊張,總統和女兒切爾西和諧的關係已經不復存在了,「這件事已經完全失去了平衡。」他總結道,「所有的壓力和懲罰已經超過了應得的。」然而,不僅是立法者的分寸感有失平衡,對於這件發生在一個非常低級別的僱員和她老闆之間的辦公室羅曼史,過去一年所說所作的一切,不過確立了一個精細的分析。這是莫妮卡的愚蠢——或許還有人會談到她很不幸——她愛上了一個有權勢的男人,而更壞的是這個男人還有一群不可原諒的敵人。在其他任何環境中,這個事情結束之後,她都會被允許背上行囊繼續前行。在其他任何環境中,或許——不過莫妮卡的媽媽看得太清楚了,「如果她不是那麼在乎,不是那麼一個浪漫又容易受傷的年輕女孩,事情將完全兩樣。在正常的情況下,這段浪漫史將只是她生命中的一堂課,教會她如何成長。而現在,她私密的痛苦成為了大眾的娛樂,這是最殘忍的事情。她又犯下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讓人們剝下這個年輕女孩的最後一絲尊嚴和**?」就像被扔進了養滿水虎魚的水池裡,莫妮卡的人格被在一場媒體熱中被迅速吞噬乾淨。每一絲小小的不完美,每一個缺點,都被專欄作家、攝影記者、喜劇演員還有那些業餘心理醫生**裸地剝下來。就像戴爾·鮑布斯提醒公眾的那樣,柯林頓也是一個人。在一個較小的範圍內,莫妮卡的父親讓加利福尼亞電台的大部分聽眾知道,傳播這些針對他女兒的過分言詞,這不僅傷害了她,也傷害了她的整個家庭。最近幾個月內,對她放肆的敵視漸漸消逝了。現在公眾才漸漸認識到她並非生活在一個虛偽的世界中,她的證詞是對她和總統關係最公正的記錄。許多人意識到她只是一個被特里普、被斯塔爾、被柯林頓、被全世界媒體殘酷對待的可憐女人。在一個已然充滿反諷的故事中,是一個永恆的富人——如果讓人不舒服的話——在考慮一個前白宮實習生抗衡三個分別背叛她、否認她、利用她的男人的道德律例。安德魯·薩利文在《紐約時報》中指出,「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在極力避免背叛她的情人,甚至在宣誓書上簽字否認這個事情。然而當她被逼到絕境的時候,她不得不下定決心講出真相。在斯塔爾報告中,最精彩的部分就是一個年輕女子在法律面前堅持了多久,以及她在公眾奇怪的審查中袒露多少。總統的表現跟她的行為是一個很好的對比,如果說這個有關道德的故事從根本上來說是一場誠實的較量,那麼萊溫斯基女士是一個女英雄。」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