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枉為人母

荀顏捧著手機跪坐到地上，雙眼無神地望著窗外，大腦已經失去思考能力，半晌才啞著嗓子問道：「小安…她…她是怎麼走的，多久了，您為什麼沒早點打電話通知我？」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靜到荀顏以為電話另一頭的人已經睡去。

許久

滄桑的聲音自話筒中傳來，「你真的在乎嗎？為了得到你的注意和愛，小安那麼小就規規矩矩地坐在鋼琴前，一坐就是一天，她那麼渴望成為像你一樣的音樂家，其實我知道，對於小安來說，最重要的不是成為音樂家，而是得到你的認可。」

說到最後，荀老爺子的聲音有點哽咽。

荀顏癱靠在沙發旁，眼淚不住地流下，腦海中閃過一幕又一幕。

……

琴房內，弱小的背影倔強地挺著，一遍又一遍地彈奏著第九交響曲，哪怕手指已經僵硬到不行，也沒有停下。

客廳中，穿著白色公主裙小女孩捧著一張獎狀小心翼翼地向著她走來，那樣子既小心又激動，她記得，那一次小安好像得了全校第一名。

然而她當時怎麼做的，好像只是輕嗯了一聲，那孩子便失望地轉身離開。

……

一次又一次，她已經數不清看到過多少次這樣的背影，當時她沒覺得怎樣，現在想起來，她還真的不是一般地殘忍，她不配做一個母親。

「爸，她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怎麼會不在乎…」

「難道不再是你的恥辱了嗎？」

「我…」

荀老爺子的話把她問得啞口無言，拿著手機的手抖了好幾下，低低地嗚咽起來，「爸，我錯了，這麼些年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把罪過都怪在一個孩子的身上，可是我也是沒辦法…」

五分鐘后

荀老爺子終於扛不住了，終究是自己的女兒，就算再怪她，他又能怎樣。

他已經失去了外孫女，白髮人送黑髮人，再也承受不住失去了！

「顏顏，有空陪我去小安的墓前看看吧，我想她了。」

「好，我們明天就去。」

客廳拐角處，杜戚淵面無表情地望著癱坐在地上的女人，垂在兩側的雙手握拳又鬆開，鬆開又握緊，手心留下了一道道深淺不一的指甲印。

人沒了，惺惺作態有什麼用，如果哭有用的話，世上就沒有「後悔」兩個字了！

他轉身剛要走，身後卻傳來嘶啞的聲音，「小淵，謝謝你將這件事告訴我，否則我可能…我可能…」

「可能不知道她已經死了？可能還在做優雅的貴婦？」杜戚淵雙手環胸，語氣有些咄咄逼人，眼中滿是不懷好意，甚至可以說很不禮貌。

不過這麼多年，荀顏早已經習慣他這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沒錯，你說的對，我確實是一個冷血的女人，枉為人母。」話落荀顏費力地撐著沙發站起來，晃晃悠悠地向著樓梯的方向挪去，好像隨時會跌倒。

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的背影，杜戚淵俊朗的眉死死地皺在一起，終究沒管住自己的嘴，「我明天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