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正文開始】
素素握著滴血的刀慢慢朝顧今朝走過去,她走到他跟前,叉著腰,將沾了血的刀刃扛在肩膀上,大喘一口氣,喃喃自語道:「累死我了……」
顧今朝看著常素素,眸色複雜,這位鵝油卷姑娘……總算是「原形畢露」了嗎?
素素低頭看著顧今朝,用沾了血的刀刃在顧今朝腦袋上拍了拍,每拍一下,就念一句「大騙子,大騙子,人面獸心的大騙子」。
顧今朝被素素拍傻了,完全忘了還手。他以為鵝油卷姑娘會一刀捅了他,沒想到這姑娘竟然用刀拍他的腦袋,嘴裡跟念口訣似得念叨他是「大騙子」。
人面獸心這句話……他覺得形容常素素更合適吧?她虐打完刺客之後還不滿意,還一刀捅進去,白刃進,紅刃出。
殘忍,殘忍,真是殘忍。雖然這種事他自己也幹得出來,可是天真爛漫的鵝油卷姑娘做這種事……他覺得真殘忍啊。
顧今朝的腿算是暫時性半瘸了,他將刀刃插進土裡,支撐著身體。他見素素沒有要殺他的意思,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好無奈道,「素爺,你要是不殺我,就扶我起來。」
素素將刀收進腰間的刀鞘,問他:「我為什麼要殺你啊?雖然你『人面獸心』,但你又沒有做壞事。」素素捏住他的肩膀,一把將他給提了起來。
她蹲在他面前,很大氣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來吧,我背你,我們先去村長家睡一晚,明天再去找柏舟。」
顧今朝愣住,低嘆一聲趴在了素素脊背上。
素素毫不費力將他給背了起來,她一路走一路碎碎念叨:「喂,你是不是怕被追殺,所以才躲進軍營的啊?你跟二王爺是什麼關係啊?」
「我跟二王爺是兄弟關係。」顧今朝也不想騙她,這姑娘已經在他面前展現了最陰暗的一面,而自己會武功的事她也知道了。
這姑娘若現在想殺他,他也是跑不掉的。可她現在卻背著他往村莊走。
「兄弟?你好厲害啊,二王爺竟然跟你拜了兄弟。」上坡時素素大喘了一口氣。
素素以為顧今朝所說的兄弟,是她跟庄牛、李大狗阿周那種兄弟,是結拜的。
顧今朝也沒解釋,他問素素:「其實你剛才有機會殺我,為什麼不殺了我?」
「我為什麼要殺你?」素素覺得這人好奇怪,「你是我們營帳里的新人,雖然大家都不喜歡你,但你也算是我們營中的一員了,就是我們的兄弟!柏舟想救你,我自然也想救你!」
「剛才看你殺人,眼睛都沒眨一下,你不害怕嗎?」顧今朝問她。
「怕啊,我以前怕,現在不怕了。」素素吸了口氣說:「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可怕了,做了好些日子的噩夢。但是後來我想通了,在戰場上只有『生存』跟『活下去』,沒有好人壞人之分。」
「『生存』跟『活下去』有什麼區別?」
「柏舟說了,『生存』是為自己、為別人去殺人。『活下去』則是在萬般無奈之下,跟人進行殊死搏鬥。戰場上的兵,大多都是抱著『活下去』的心態,但是抱著『生存』心態的士兵少之又少。」
素素特意頓了一下,又說:「柏舟說,在戰場上若能多一些抱著『生存』心態的士兵,那麼我們就不會打敗仗,因為他們殺敵後會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那股自豪感促使他們奮勇殺敵,保家衛國。」
顧今朝頭一次聽這種說法,但他說的也不無道理。這些話統的來說,就是兩個字——「軍心」。
他沉默片刻,問素素:「你們很厲害,你們都有想過要當將軍嗎?」
素素點點頭:「當然啦!我想當女……我想當大將軍!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可以號令三軍,率兵殺敵那種!」
「如果給你一個機會當將軍,你會是哪一種心態?『生存』還是『活下去』?」顧今朝問她。
「我不告訴你!」素素腦袋一歪,嬌嫩的語氣中帶著點調皮。
素素將顧今朝背回村長家,村長不敢怠慢他們二位,一口一個「軍爺」的叫著。村長讓媳婦給他們收拾了一間屋子,鋪了一張床榻出來。
素素將顧今朝放在床榻上,便跑去廚房燒熱水給他清洗傷口。
顧今朝將褲子往膝蓋上卷了卷,發現小腿部分不僅腫了,還被刀豁開一條口子。剛才在外面光線暗沒看清,這會他才發現自己的小腿已經被血浸濕了一片。
素素端著熱水走進來,發現顧今朝腿不僅腿抽了筋,還被刀給割了一道。顧今朝的腿腫得跟豬蹄似得,加上被血染紅,簡直慘不忍睹。
她將帕子在熱水裡燙了燙,然後遞給他,「你自己擦擦。」
顧今朝從來沒自己干過這種事,抬頭看著素素,幾乎是以命令的口吻對她說:「你過來給我擦。」
「憑什麼呀!」素素覺得他的口氣像使喚丫鬟似得,心裡很不舒服。她將熱帕子大勁兒朝著顧今朝身上一丟,轉身走出了卧房。
顧今朝見素素離開,張嘴想要叫住她,他終究還是沒能叫出口。剛才他的口吻,是有點不對……
他小心翼翼的清理著自己的傷口,每每用熱帕子敷一下,傷口便疼一下。顧今朝蹙眉思慮著今天的黑衣人,那些到底是什麼人?
他此來軍營沒有幾人知曉。到底是什麼人,想置他於死地?
顧今朝覺得常素素挺不靠譜,這女孩心裡只有虞柏舟,似乎其它人的死活都跟她沒有關係。
他腦中有個想法一閃而過,那位「蒙面壯士」是否就是常素素?
她力大無窮,而他聽說在上一場戰役中,「蒙面壯士」曾將李意踹下馬,搶了李意的屠龍刀和戰馬衝進敵軍跟伊瓦塔交戰,救出了幾百名精兵,而被困的幾百名精兵里,就有虞柏舟和素素口中所謂的泡腳小分隊。
他覺得常素素不像是扮豬吃老虎的角色,她看起來很傻,實際上也很傻。她說話的時候顧今朝就能感覺出來,常素素似乎什麼都告訴他,她不想說的話,也會很明確的告訴他「就不告訴你」。
素素再一次回來時,衣衫襤褸,頭髮蓬亂,原本白凈的小臉沾染了污泥。她抓著一把草進了屋,在水盆里將草根上的泥土清洗趕緊,放進嘴裡嚼碎后吐出來,握著一把被她嚼碎的草走到顧今朝榻前。
她一把扯過顧今朝的腿,將手中嚼碎的草藥貼在了他的傷口上。她的動作一點也不溫柔,疼得顧今朝蹙眉低吟了一聲。
素素抬起手背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汗,順手從自己懷裡掏出一隻綉著萱草花的手帕,將他的傷口給包了個結實。
替他處理完傷口,素素大喘一口氣,「累死我了。」
顧今朝打量著灰頭土臉的素素,問她:「你這是……怎麼了?」
素素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汗,「我剛才去後山摘草藥,不小心從山上滾了下來。喏,你看,袖子都被樹枝掛開了一條長口,回去柏舟又該罵我調皮了……」素素看了眼他的傷口,說:「這個草藥止血消腫還是挺管用的,柏舟受傷程爺爺就是給他用的這種草藥。」
聽了素素的話,顧今朝有些感動。挺好的一姑娘,若是在梓鄲城得是多麼無憂無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