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欣番外（下）只恨太匆匆
我愣了愣，心情隨著沈梵的態度改變著，過了好一會兒，才笑道：「也沒什麼。」
完全和沈梵的問題應不上，沈梵張口，像是要問我什麼，卻是什麼也沒有問出來。
我緩緩的鬆了一口氣，第二天，我獨自一人，回到了谷家的舊址。自從養父去世，我就再也沒有回來過。谷家已經破產了，這地方也被收了回去，留有我和家人記憶的地方，也被拆掉了，除了坐標一樣，再也找不到一丁點當初的氣息。回來……不是在給自己添堵嗎？
但昨兒沈梵的話語卻在我的心中留下了痕迹，我無法做到不在意。
我一直都知道，當初谷家破產一定是有人故意下套的。養父那麼聰明一個人，怎麼會這麼輕易的一敗塗地？
「你果然是來了。」身後傳來了一身低沉至極的聲音。這個聲音熟悉的很，熟悉到我不敢回頭。
「昨天沈梵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信。」身後的人繼續念念叨叨。
我的身體微微顫抖，如果說剛才聽到這個聲音只是心中不舒服的話，那麼現在，心中已經掀起了滔天巨浪。沈梵……他竟然直接將和我的事情告訴了他？
我暮然回首，目光死死的落在那個唇角帶著輕蔑的笑容的男人臉上。
「你什麼意思？」我咬牙，聲音彷彿是從齒縫中鑽出去的。
「沒什麼意思，就是想問問你，谷家的事情，你想不想要查清楚？」
來的人是肖堯。
看著他自信滿滿的面容，我的手指開始快速的顫抖起來。我一點也不想承認自己已經陷入了被動。肖堯當真是個很聰明的人，輕輕鬆鬆就抓住了我的七寸。
谷家的事，我當然想要查清楚，做夢都想。
就是這個原因，我才放棄了我自己最喜歡的專業，去學了法律。當初，我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為養父一家報仇。
他們沒有親生子，一直把我當成親生的，他們還活著的時候，我無法盡孝……
但是……我能夠相信他嗎？心中的遲疑快要把我淹沒了，我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讓自己因為衝動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沉默了許久，到底是抵擋不住真相的誘惑。「想！」一個簡簡單單的字，卻像是跨過了千山萬水，廢了我大多的力氣。
「那麼，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肖堯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我愣了愣，點頭。我自然是明白，想要獲得幫助，是需要代價的。
回到家中，我心中依然不能夠平靜下來。尤其是在看見了沈梵之後。看著他面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天知道我有好想問他，為什麼要把我的事情告訴肖堯，但是我……問不出口。
聽著他那聽不出真假的關心的話，我一言不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我還沒有做好心裡準備的時候，又有一個人找上了門來。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我從來沒見過他，卻十分意外的覺得他很眼熟。我站在自己的家門口，愣愣的看著他。
「你好。「那個男人也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你好請問你是找誰？」秉持著最基本的禮貌，我問他。
「我……就是來找你的。」男人的目光閃爍著。
學法的時候我也去蹭過心理學的課，這麼顯而易見的心虛，就讓我看了出來。
「有什麼事情嗎？」身後偌大的房間中，只有我一個人，我突然有些怕，雖然學了很多知識，但是知識這種東西，在面對真正的武力的時候還是顯得太弱小了。
這個時候，我才靜下心來，好好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後頸上若隱若現的刺青昭示著這個人的危險。
我強忍住自己心中不斷升起的恐懼和不安，笑著問他：「可以問下是什麼事情嗎？」
他沉默著看我，過了好久，沒有給我一個回話，正在我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的時候，他忽然嘆息了一聲，眼光飄遠。
「你是孤兒對嗎？」
這個問題讓我瞬間愣住，哪有人一見面就問這種奇怪問題的？心中不悅，眼神也變得銳利的了起來。
「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還請回吧，我還有點事兒。」
他連忙擋住了我要關門的手。
我不悅的看向他：「請問您這樣什麼都不說，又在這裡和我耗著是什麼意思？」
他十分抱歉的笑了笑。然後匆匆離開了，我看著他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
但是三天之後，我就知道為什麼了。因為那個男人，再一次來了，不過這一次，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個長得十分健碩的年輕人，我的心中警鈴大響。
真是糟糕，今天還是我一個人在家。
「這份文件我想請這位您瞧瞧。」那個男人的語氣中帶著無法掩飾的激動。
我狐疑的看著他，伸手接了。反正他們人多，我也打不贏。
只是上面的字落入我眼睛的時候，卻讓我瞬間冷汗如雨。
「DNA鑒定。」
我不確定的看著他。這才意識到，對這個男人莫名其妙的眼熟，源自於那每天都能夠在鏡子中看到的景象。
我和他……似乎長得很像。
越看上面的東西，我越是心驚膽戰，匆匆翻閱完畢之後，我抬起頭，直直的看著眼前的男人，那的眼睛閃爍著灼灼的光芒讓我心驚肉跳。
「這是……什麼？」我強自冷靜的問著。
「這個……」他張口，剛想要回答。
就是這個時候！
我的心中這麼想著，也確實這麼做了，趁著他注意了在我的臉上，不在我手上，我猛地退後一步，將房門「砰」的一聲關上。
身體死死的貼在房門上，生怕門外的人要暴力進來。
心跳不斷的加速著，飆高到我難以呼吸的速度。
隱隱約約，我似乎聽見他們的說話聲。
「葉哥，這妞太不給面子了……」憤憤而討好的聲音讓我遍體生寒。
「算了算了。小姑娘，我這裡還有一份文件，等你想通了，就出來拿吧，我擱地上了。」那個男人說著，而後招呼了那憤憤不平的兩人，都帶著人走了。
等到樓梯間徹底安靜無聲，我才緩了過來。
最開始遞給我的那份文件已經被我揉成了一團。顫抖的手指將它展開，上面的文字已經深深淺淺有些模糊了。我神色愈發複雜起來。
又過了好一會兒，我悄悄打開門將文件撿了起來，一看上面的東西，頓時手腳冰涼。
那上面，清清楚楚的記載著，谷家究竟是怎麼滅亡的。
這一切的幕後兇手，竟然是那個和養父稱兄道弟的男人做的！
我甚至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可是這上面的一些細節，和我知道的一模一樣，沒有絲毫的出入，我強自掩住了內心的懼怕。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也讓我不得不壓抑內心的衝動。
「咔嗒。」是沈梵回來了。我連忙將東西收了起來，有了前些天的事情，我不敢把這件事情透露給沈梵。沈梵對肖堯是瞞不住事情的，我是這樣想的。
可是沈梵一回來，表情就難看的嚇人，我有些膽顫的看著他：「怎、怎麼了？」
從認識到現在，我第一次看見沈梵露出這樣的表情。
他一把把手中的東西摔在了我面前，我嚇得連忙後退一步。
「為什麼不告訴我？」
可能是我表現出了害怕，沈梵稍微緩過了神，但依然用灼然的目光看著我，那明顯的怒火讓我不安。他究竟知道了什麼？
「什麼……沒告訴你？」細微一想，我只能夠想到今天登門拜訪的人。但是……今天才來，我哪來的時間告訴？好吧，我的確是想將東西藏起來的。
沈梵看著我飄散的眼神，忽然笑了一聲，聲音中帶著些許的蒼涼無奈。他說：「你將我當成什麼呢？」
我呼吸一噎。我自然也不想瞞著他！但把我的事情輕易告訴肖堯的，不是他嗎？
想到這，我覺得滿滿的委屈，這能夠怪我嗎？
我的性子從來算不得溫婉，就這麼一會兒，就和沈梵吵了起來，我覺得自己沒有錯，沈梵卻像是覺得我錯了很多，最後我冷笑一聲，破門而去。
出了門，我去了以前的好朋友家住了兩個晚上，但是那個男人似乎神通廣大，竟然比沈梵還先找到我。不，或許沈梵有比他更強的能力，可以提前找到我，但是他什麼行動也沒有，因為啊……我們還在冷戰呢。沈梵，可不是一個會輕易低頭認輸的人。
想到這裡，我心裡莫名的難受了起來。
我走的之前，沈梵問了我一個讓我啞口無言的問題，我把他當成什麼？
現在，我想原封不動的將這個問題還回去。
只是那個中年男人身邊的一個女人拉著我的手，讓我根本走不掉。
緊接著，我就在十分不情願的情況下，知道了男人是誰。x市的龍頭老大，葉三。
就算是沈梵所在的沈家，也不一定願意和葉三面對面的硬碰。
「小姐。」我一進門，就被一群黑壓壓的人圍在了一起，他們畢恭畢敬的彎腰，畢恭畢敬的喊出了小姐二字。
這讓我受到了不小的驚嚇，可我還是不願意相信，那個人是我爹。
我想，沒有哪個爹會如此粗暴的對待自己的女兒。
他帶我參觀了一下這兒，而後問我願不願意回家。
家？
我笑。
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成為我的家。
「抱歉。」我低聲道。從小生活在谷家，讓我沒有機會直面這種場面，我的心底其實是有些害怕的。
男人的眼中有些失望。
「失散這麼久，我只是想接你回來，過點舒服的日子。」他為難的說道。
我笑，卻什麼也不說。只怕是生活在這黑道中，才是最不舒服的吧？
我可不想一天過著心驚肉跳的日子。
「罷了罷了，你回去吧。記得給你小男朋友說說，別在找我麻煩了，前幾次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沒有動手的，下回可就不一樣了。」男人嘆息著，語氣有些惋惜。
找麻煩……
我的心跳忽然加速起來。
急速的心跳聲讓我難以平歇下來。
我想起了沈梵問我的那句話，我想起了葉三在那天之前也來過一次。
難道……是我誤會了沈梵？
想起這個，我心中久久難以平靜，我連忙告別葉三。
來路上的時候，我接到了一個學妹的電話，說是社團出事兒了，我當時擔心壞了，社團可是我這麼多年的心血啊！
我聽著她的話去了天台，卻不知此行，就是我生命的終結。
「學姐！你總於來了，那些人將我們社團的東西全部扔在了上面。」學妹楚一然的手指顫抖著指著天台，我隱隱約約的看見那上面的帷布，看著她梨花帶雨可憐兮兮的模樣，我安撫了幾句，打算去撿。
那位置有些險，是在欄杆之外，去了，就相當於失去了欄杆的庇佑。單純的為了撿東西，我也不算太畏懼，只是看著直衝沖入了我眼的樓底，高度差讓我有些恐懼，連忙就想把東西撿瞭然後下去。
身後傳來極輕的腳步聲，我還未回頭，突如其來的力道讓就我瞬間喪失了重心，直愣愣的栽了下去。
我萬萬沒想到，那個會對著我笑，會挽著我手臂親昵的喊學姐、學姐的人，會這樣的心狠手辣。
最後片刻，我來不及將學妹的名字說出去，揭開她那偽善的面容。我甚至來不及，問問她是為了什麼。
我到底，是沒能來得及回去找沈梵……
也到底，沒能讓那個好不容易找到我的父親安下心。
怪我自己，相信了不該相信的人，恨了不該恨的人，怨了不該怨的人。
我的人生太匆匆，像是還沒有拉開帷幕的電影，就這般結束。
能怪誰？
怪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