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鬼巴士

司機從駕駛座上站起來，略帶著歉意的跟我們說，車子拋錨了，他馬上聯繫修車隊來，讓我們稍等一會兒。

說是稍等一會兒，但是我知道，這路已經開了一半了，要等到城裡的修車隊來，至少得要三個小時。

看著現在這個情況，我也只能，呵呵，等著吧！

車裡的人一下子就炸了鍋，說這一停，不知道要耽誤自己多少的事情，但是司機始終是笑呵呵的，慢悠悠的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我扭過頭去看著越澤，「現在至少要等三個小時才能等到修車隊來，等到修好車，估計已經半夜了。」

越澤只是嗯了一聲，然後就閉上了眼睛，開始睡起覺來。

前面的那堆小情侶倒是顯得比較著急，一直念叨著趕不上了，估計是急著回去結婚。

反正再急，也不用著急這幾個小時啊。

我安慰了幾句，就塞上耳機，開始去看窗外的風景，不知不覺中，我就睡著了。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窗外已經是漆黑一片了，帶著蟲鳴聲，大巴車上也是只留了幾盞昏暗的小燈，像是黑夜中潛伏的妖怪眼睛。

車上的人早已經昏昏睡去，邊上的越澤也是閉著眼睛，一副安詳的樣子。

除去白日里的蒼白臉色，在昏暗燈光下，越澤的臉倒是顯得有幾分硬朗起來了，一時間，我竟然挪不開視線。

但我很快醒悟過來了，暗自掐了自己一把。

蘇一啊蘇一，你說你迷戀誰不好，非要去迷戀一個對你用強的男人，特么還是一個已經死掉的男人。

有點志氣好不好？

我這麼想著，視線隨意轉到邊上，便是忍不住，一聲驚呼。

坐在我前面的那堆小情侶，這時候相互依靠在一起，身子以極其詭異的姿勢扭轉著，那個叫做春嬌的女孩子，腦袋斜斜的搭在肩膀上，頭頂凹陷下去一塊，昏暗燈光下，白色的連衣裙已經染上片片褐色。

這分明……就是死了啊！

大巴里突然是傳來一股腐爛的臭味，這時候我才發現，這車上的那些乘客，早已經是一副破爛的身子，死去多時了。

我捂著嘴巴，嚇得茫然不知所措，這時候，坐在駕駛座上的司機卻微微轉過頭來，對我咧嘴一笑，帶出大量的鮮血。

這次本來就是帶著越澤回老家，為了不讓他起疑心，我並沒有帶什麼捉鬼的工具，就連桃木劍都沒有帶上。

現在看起來，簡直就是蠢到姥姥家了。

無奈之下，我將手指咬破，在空中快速的划起符咒來，快要划好的時候，我的手卻被越澤抓住了。

他的眼神閃了閃，「他們不打算害人。」

我蹙眉，「就算不害人，死後就該投胎，我該幫他們一把，送他們去奈何橋邊。」

可是越澤還是搖搖頭，繼續說道，「死後陰魂不散，必有心事未了，這樣強行送走，會損你的陽壽。」

說完，越澤便是大手一揮，大巴中的燈光又亮了起來，恍如白晝，我被強烈的光線刺得睜不開眼，再看見時，所有的人又和活著時無異了。

說是無異，但是還是有點異常的，他們的臉上都蒙著一層灰，行動也開始變得僵硬起來。

前座的春嬌揉揉眼睛醒過來，對著我一笑，便是從包裡面掏出一盒吃的，「蘇一，吃一點吧，一定很餓吧。」

這些人死去多時，那東西便是早已經……

想到這裡，我突然是想起今天上車時吃的那盒春嬌的吃的，胃中一陣翻滾，腦袋伸出窗外，就開始作嘔起來。

越澤「好心」的過來幫我拍背，一邊說道，「我提醒過你了，是你自己不聽。」

你是說不能吃，但是你又沒說這東西是死人的啊！

我幾乎是吐得力氣都沒有了，癱軟在椅子上，感覺自己腸子都快要吐出來了。

春嬌湊過來擔心的問道，「蘇一，你沒事吧，我看你臉都白了。」

我擺手，「沒事，歇一會兒就好了。」

正說著，車子卻突然發動起來，在夜間的山路上，慢悠悠行駛起來。

我躺了一會兒，總算是攢了一點力氣，一坐起來，便是看見車上的人又變回了死後的模樣，正想要跟越澤說，卻看見越澤一臉的凝重。

「很近了。」越澤說道。

我有點不明白，便是問道，「什麼很近了？」

越澤指了指前面的山路，「他們出事的地方，就在前面了，我作法度他們過去，否則他們這輩子，都會在這條山路上循環。」

這個我知道，就如同水鬼一樣，橫死又有心事未了的人會在死亡地點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自己的死法，直到三魂七魄被妖靈吞噬掉。

有些不甘心的鬼就會設下障眼法，讓別人來代替自己，好讓自己從這個循環中解脫出去，這也就是鬼替身。

越澤的手在空中劃了幾下，便是憑空出現一道金光閃閃的符咒，我還沒有來得及細看，越澤已經將符咒推進了我的身體里，說道，「準備好。」

像是知道自己的命運，車裡的那些鬼都開始嗚咽起來，深夜裡，像是一首滲人的合奏曲。

車身也開始劇烈的搖晃起來，像是地面快要崩裂一樣，我死死地抓著座椅。

這時候，也只能夠相信越澤能夠搞定一切。

很快，車子停止了晃動，開始朝著更遠處駛離，越澤的臉色卻有些蒼白，坐在座椅上，大口的喘著氣。

我上前去扶住他，「喂，你怎麼了？」

越澤搖搖頭，「你太沉了，助你渡劫好累。」

我……

這時候，天邊也開始有點微微亮的意思，我這才看清楚邊上的環境，再有十幾公里，我們就到家了。

到了村子門口的時候，忽然是起了大霧，那些人紛紛下了車，朝著自己的家走去，春嬌和志明也是跟我們道別，臨走時，還非要把剩下的那盒年糕也塞給我。

等他們一走，我就趕緊扔掉。

越澤嘴角帶著笑意，點漆般的眼眸中泛著好笑，「不是很好吃嗎，怎麼不要？」

我瞪了他一眼，「我才不要。」

從村子門口到我家，還有十分鐘的距離，趁著這個功夫，我問越澤，他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們上的是一輛鬼車？

越澤甩給我一個冷漠的側臉，「不然你以為，我能夠坐活人的車？」

這話我沒法接啊，只能夠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問他，那些人，他是怎麼處理得。

這下輪到越澤沉默了，半晌，終於是說道，「既然沒有完成心愿，那就去完成了再走，等到心中了無牽挂，自然會離開。」

我哦了一聲，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越澤卻抓住了我的手臂，說道，「如同你，一一，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