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秦厲,你不要睡了!
秦厲後背淌出的鮮血,在黑色的西裝上暈開,卻又隱藏在這深深的顏色之中。
她顫抖著,竭盡所能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梁子賀想要拔出小軍刀,被保安制止了。
場面暫時得到了控制,可秦厲靠著她,身子的重量漸漸地都壓在她身上,她支撐不住地隨著他坐在地上。
梁司早就被嚇哭了,好在秦赫早就過來,遮住他的雙眼,讓他沒看到秦厲血腥的後背。
「秦厲!」梁曉可哭喊他的名字,像是整個世界都崩塌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感襲來。
秦厲的雙眼還在努力地想要掙開,她拍著他的臉,哭著罵道:「誰要你跑過來的?!你以為你是什麼人?秦厲,你不要睡了!你快掙開眼睛!」
她情緒激動地反覆地罵著,想要幫他止血,可又是那麼不知所措。
秦赫把孩子交給阿華后,讓阿華帶孩子去休息室,並吩咐人好好護著。
梁曉可只沉浸在秦厲可能會死掉的恐懼中,連梁司哭得凄厲都沒發現。秦赫沒想到她這麼緊張秦厲,只能在一邊安撫她:「你別擔心,救護車馬上就要來了。」
話一落,醫生和護士就來了。
醫生先替秦厲做了簡單的止血,然後問:「誰是病人的家屬?需要陪同。」
梁曉可不假思索:「我是!」
「那就跟來。」
她的瞳孔無法聚焦,緊緊地抓住秦赫的手:「他為什麼要過來?他要殺我,他跑過來作什麼?他以為自己是鐵人嗎?他為什麼要跑過來……」
她的腦袋亂成一片,語無倫次,直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出話。
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她有多緊張多害怕,秦赫看著她蒼白而濕透的臉,突然明白秦厲為什麼護著她。
一直以來,他以為秦厲是單相思,可如今看來,他錯了。梁曉可眼底除了愧疚,還有更深一層的東西。
事實上,沒有人能真正體會她此刻的心情。她多希望,被刺傷的是她。如果他就這麼死了,她該怎麼辦?她心裡不停地對上天說,只要他能沒事,他再怎麼折磨她她都認了。哪怕是用她的命來換他平安,她也無怨無悔!
手術室外的走廊,很快就站滿了人。
除了一兩聲嗚咽,沒人出聲,空氣里瀰漫著恐懼和焦慮。
孔琴在秦最偉忠懷裡哭得很傷心,這樣的嗚咽讓蜷縮在椅子上的梁曉可更加愧疚。
因為整個過程,沒人責罵過她。越是這樣,她心裡越愧疚。
秦赫匆匆從外面進來,對秦偉仲說:「警方已經立案了,口供都錄好了,梁子賀也招了,但卻始終不說傷人的理由。」
「嗯!別告訴老頭子,他歲數大了,怕他經不起打擊。」
事實上,秦偉忠的眼底也布滿滄桑,一下子老了好幾歲。他就這麼一個兒子,如果秦厲有個三長兩短,他們秦家就只剩下一一了。一一還那麼小,沒有母親字在身邊已經很可憐了,如果再失去父親該怎麼辦?
「三年前,我們和梁家就沒有來往了,為什麼他要傷害阿厲?」秦家對梁家一直都很好,除了秦厲對不起梁曉可那件事,孔琴哽咽著問道,不免看了一眼角落的梁曉可。
梁曉可始終坐在椅子上,緊緊地抱著膝蓋,瞳孔充滿了恐懼,卻又一動不動,找不到焦距。
這時,一個人跑了進來,秦赫認出這個人,是恆信科技的總負責人梁子延。今天他在公司里還沒來得及去會場,沒想到就發生這樣的事。
他看到走廊里站了那麼多人,手術室的燈還亮著,就知道秦厲還沒脫離危險。怒得狠狠地在牆上砸了一拳。
梁子延走到秦偉仲面前,沉重又自責地對他鞠了個躬:「對不起。」
秦赫似乎想到了什麼,又看了一眼梁曉可。秦偉仲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傷害秦厲的是梁子賀,跟眼前的青年沒關係。可是如今,他的心情沉重地一句話都出不上。如果秦厲不能安然,他就要白髮人送黑髮人。
想到這裡,他不免顫了顫。秦赫忙扶了一下他。
「縱使阿厲再對不起曉可……」孔琴不禁哭道。
梁子延雙眼通紅,無比自責:「是我哥不對……姐夫這些年對我們很幫助,如果不是姐夫,我們可能留宿街頭了。是我哥的錯,儘管姐夫很幫助他,但他根本不管公司,只知道玩樂賭博,還欠了很多錢。姐夫幾次幫他解決了,可他死性不改。後來,姐夫放棄了我哥,不再出手幫助,姐夫說,如果我姐回來了看到爸媽過得不好一定會難過,就讓我去打理恆信。一年前,我哥咎由自取,進了入獄。前陣子剛出獄,回家厲要錢,我沒給,沒想到他……如果我給了,或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寂靜的走廊里,所有人的人都看向梁曉可。而她的眸子總算動了一下,可是始終沒有任何動作,唯獨眼淚不停地往外淌。
站在一旁的安晉想給她安慰,可這時候,卻也像是腳灌了鉛般動不了。於是,他默默地走帶外面,拿出一根煙點上。
慕容易也跟著出來,少有的低靡情緒:「真奇怪,我為什麼高興不起來?」
安晉只是看了他一眼,沒應。
「你知道嗎?我覺得好不公平,我姐是被他們害死的,可是他卻活得那麼好!他有帝恆,彷彿忘了我姐,跟另一個女人結婚生了孩子。我以為,我恨不得他死掉,可是,我為什麼高興不起來?」慕容易雙眼裡有淚,卻自嘲笑道。
是啊!如果他死了,曉可跟他在一起的機會就更大了。可安晉第一次覺得,連煙都沒法解開這種惆悵。一直以來,他覺得秦厲配不上曉可。可是,秦厲所做的,遠遠超過了他。
他只知道想要曉可開心,可卻未曾想秦厲那樣,愁她所愁,替她解決那麼多的煩惱。
曉可那麼愛他,而他又因為她才受傷的,如果他死了,曉可會很傷心吧?
抽了兩口,他把煙掐了。然後淡淡道:「或許,你只是不知道該怎麼排解心裡的傷痛,所以才恨他。」
這些年,因為想要知道梁曉可的下落,慕容易也算是經常找他。兩人一回生二回熟,慕容易也就跟他提過蘭綺的事。
慕容易皺眉低著頭,細細咀嚼他的話。
安晉深情凝重道:「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
「你姐姐的事,能不能不要告訴曉可?」
深愛的人心裡裝著另一個人,這種辛酸痛苦的心情沒人比他更能清楚了。如果可以,他希望曉可這輩子都不要知道秦厲和蘭綺的事。
慕容易點點頭,很是鄭重。
……
安晉回到走廊里的時候,手術室里依舊沒有動靜。寂靜地走廊里,梁曉可的手機一直在振動。
可是她像是沒聽見一樣,一動不動地抱成一團。安晉看了一眼,衛敏打來的。於是,他又出去給衛敏打了個電話。
衛敏還在家鄉,根本不知道這裡出了什麼事。
「安晉,你在曉可身邊嗎?」
「嗯!」
「她怎麼不接我電話啊?我有事跟她說。」
「她現在不方便接聽,你想跟她說什麼?」
「前天她不是讓找人修理一下樑阿姨的墳嗎?我今天找了村裡的一個阿伯上去修理,剛到梁阿姨的墳前就碰到一個人,那人正在除草。我就奇了個怪了,問他什麼人,怎麼會給梁阿姨修理墳墓。他說,是一位先生雇他去修理的,已經有三年了,還說那位先生每逢清明和阿姨的忌日都會跟他一起來祭拜。你說怪不怪?我這不馬上打電話給曉可,想問問到底是誰做這些事。不過,我看她應該也是不知道的,要不然怎麼會要我找人修理?」衛敏說道。
安晉沉默了有一分鐘,衛敏喚了好幾句,他才淡淡道:「估計是秦厲吧。」
「他?!」衛敏微微詫異,不過卻沒有提出太多的疑惑。只是問:「你怎麼猜是他啊,我還在想,會不會你呢?」
他倒希望自己有秦厲那麼細心,對她的事面面俱到。
他自嘲一笑,卻沒有回答。
衛敏見他沒說話,又問:「曉可在忙什麼?我得跟她說說這邊的情況啊!」
又沉默了幾秒,安晉把整件事告訴衛敏,並道:「曉可現在很需要人陪著,你家裡的事忙完了嗎?」
可他陪著不方便,畢竟他是男士,這時候她需要閨蜜。安晉是希望衛敏能儘快來,這樣曉可才不會孤獨。
聽說出了這麼大的事,衛敏早就急起來了,邊收拾東西邊道:「哪裡有什麼事?不過是秦厲想打發我,好讓他有機會和曉可獨處,是他自己問我要不要放假。帶薪的假期誰不要?我才回來的!」
對於梁曉可的事,無論是梁家這個爛攤子,還是曉可已經死去的母親,還是讓秦伊一記住梁曉可,秦厲都是那麼用心。他的付出,是那麼悄然無聲,又是那麼細水長流地堅持。
三年!整整三年,即便她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從來都惦記關於她的一切……
或許,秦厲的手段是有些不磊落,可是安晉覺得他輸了,輸得很徹底。輸給她愛的人,是不是也是一種幸運?起碼,輸得不那麼難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