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抱我……
當我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處熟悉的地方。
普通的小床，簡單的擺設，那張上面刻著奇異圖案的書桌。
這是……蘇家別墅的房間嗎？
我朦朦朧朧的睜開眼，突然反應過來，猛地坐起身來。
「蘇澈！」
腦海中的記憶還停留在蘇澈把我推向劉衡的那一幕，我好像聽見閻羅說什麼神魂燃燒、轉世之類的話語，之後我被他的聲音震得失去意識。
我皺著眉頭回憶著，腦子裡逐漸浮現出閻王說的那句話：「神魂燃燒，沒有投胎的機會。」
蘇澈……他為了拖住閻羅，神魂燃燒了么？
我呼吸急促起來，內心被窒息、絕望籠罩，整個人彷彿掉入了無盡深淵，不斷的下墜、下墜……
門被推開了。
我麻木的扭頭，看到臉色蒼白，狀態看起來很差的劉衡。
「小璃……」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安慰我的話，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我慘笑一聲，沒有問他最後的情況是怎樣的，也許是早有預料，也許是想給自己保留一絲幻想。
人和神之間的鬥爭，會有懸念嗎？
劉衡走到我的身前，默默嘆了口氣，我看到他的手微微抬起，似乎想抱我的樣子，最後卻又放下。
我身上的陰氣已經不在了，不存在主動吸收他身上陰氣的問題。
「抱我……」我嚅動著嘴唇，發出的聲音無比沙啞難聽，把我自己嚇了一跳。
冰冷的氣息湊近，讓我稍微清醒了些，下一刻淚水已經覆蓋雙眼。
「他……我沒有看錯他，我不如他。」
我扭頭看向劉衡，他的聲音很沒有底氣，甚至不敢看我，低著頭僵硬的抱著我，這個樣子與我記憶中風華正茂的太子，甚至之後冷酷霸道的劉衡截然不同。
我本來已經麻木起來的心突然一抽，反手緊緊擁住他，聞著他身上好聞的氣息，淚水不爭氣的又留下來。
怪他嗎？
他為了讓我轉世之後能夠順利擺脫閻羅的烙印，能夠拋棄過去的所有身份，一個人籌備千年，不忘初心。
只是……
在神的面前，人類的力量太渺小了，他做的一切沒有幫助到我，反而成就了他苦心對抗的敵人。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控制著自己不去想這些。
事情，還沒有結束。
閻羅依然存在，他會找上我、找上劉衡，甚至在他恢復全部的力量後會血洗人間，把人間化為第二個陰間……
可是，這樣的存在，我們拿什麼來對抗？
一想到這裡我就一陣窒息，感覺前方一片黑暗，完全沒有道路可言。
我身子一松，劉衡脫離了我的懷抱，他的臉上已經不見頹廢，儘管依然看起來很沒有精神，但也恢復了之前的冷靜。
「好些了嗎？」他的聲音很輕，輕到我幾乎聽不到。
我點點頭，他看著我沒有說話，拉起我的手朝門外走去。
跟著劉衡出了門，莫名的我身上感覺一陣陰冷，看著眼前長長的走廊，我仍然記得那次在這裡見到的鬼差。
蘇家也不太正常啊，現在的我也懂了不少事情，知道在什麼地方可以見到鬼差。
除了陰間，就只有陰陽交界處了，像閻羅召喚的那個林子……
想到這裡我微微一愣，難道說蘇家是一處陰陽交界的地方？
愣神間劉衡已經帶著我推開一道門走了進去，我不經意一瞥，看到蘇家的人居然都在一樓大廳，包括蘇澈的爸爸媽媽，三叔父，甚至連二叔父和鬼叔也在。
他們沒有交談，氣氛顯得十分沉悶，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沉甸甸的。
而劉衡帶我進的這個房間……我進門后，看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蘇澈奶奶。
她比我上次來的時候更顯蒼老，房間的窗帘已經拉上了，昏黃的光線充斥屋內，帶著腐朽的氣息。
劉衡為什麼要帶我來這？
我一下子想到了之前蘇澈對我說，出去之後到蘇家找他奶奶。
「小璃……」
耳邊突然想起一道聲音，帶著滄桑和疲憊，我下意識的看向床上的蘇澈奶奶，卻發現她閉著眼睛平躺著，不像是剛說話的樣子。
而且……這位老人不是很久前就不能說話了嗎？
我左顧右盼起來，卻發現除了劉衡我的四周沒有一個人，把視線重新轉到老人身上，剛才說話的人只可能是她了。
「咳咳，小璃，是我。」這個聲音跟閻羅說話的方式一樣，直接在我腦海中響起，我看到床上的老人依然一動不動，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你過來……」聲音繼續響起，說得很緩慢，似乎每說一個字都要花費很大的力氣。
我扭頭看向劉衡，他對我點點頭，似乎也聽到了老人的聲音。
我走到老人床邊，看到她微微抬起眼皮，臉上的老年斑密密麻麻，一副遲暮的樣子。
她顫巍巍的抬起一隻胳膊，似乎想要抓我，想起上次在老人面前泣不成聲，我心裡不由一顫，連忙主動拉住她的手。
「我、咳咳，對不起……」老人虛弱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
我一愣，下意識的看向她微睜開的眼睛，她的眼神黯淡無光，勉強移動著眼珠子與我對視，帶著濃濃的愧疚。
這個眼神……
我身子突然莫名的一哆嗦，腦子轟的一聲炸開了，內心一陣驚悸。
這個眼神……我見過！
腦子裡本能的閃過一幕幕畫面：巨大的祭壇之上，無數人群在底下跪伏著，大長老舉起高高的權杖，對準還是嬰兒的我。
她眼中一片堅決，祭壇上的我與她對視著，卻看到她眸子一動，生出濃濃的愧疚之色，頃刻間又被堅決覆蓋……
房間中，我利用陰氣逼退那個紅衣的自己，大長老慌忙過來，安慰我一通后讓我好好休息，準備第二天的祭典，我走出去的時候無意回頭，看到她眼中流露出一抹愧疚，很快又掩蓋過去……
念頭一閃而過，我嘴巴撐大，不可置信的往後退著，拚命搖著頭喃喃道：「怎麼會是你……不可能！不可能！」
「小璃……」我倒退的身子靠住身後的劉衡，他抱住我，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輕響起：「她才是雲姨，蘇澈能控制那顆綠色珠子，是因為她。」
我腦子此刻卻是一片混亂，記憶中的大長老不斷變換著，一會是閃著猩紅眸子的閻羅，一會是眼神中帶著濃濃愧疚的蘇澈奶奶。
怎麼可能……大長老不是在祭壇上被閻羅附體了嗎？
我之所以能倖存下來，靠的是在我體內留下烙印的閻羅，在大長老即將處決我之際附身在她的身上。
可為什麼在我十五歲生日的前夕，大長老的眼中會露出與這個老人一樣的愧疚？
紅衣岳小璃那次跟我說，我身上的閻羅烙印起源於「雲姨」和閻羅的爭鬥。
在看到她成為閻羅的人之後，我本來已經開始懷疑「雲姨」這個人的存在，也許大長老只是一個普通人，只是像古代算命人那樣的身份。
可後來蘇澈出現，我才肯定真的有「雲姨」這個人，也就是閻羅嘴中的雲，紅衣岳小璃跟我說的應該是真的，只是她隱瞞了最終結果，實際上是閻羅慘勝，雲不知所蹤。
可我沒有想到的是，蘇澈的奶奶會是雲，更沒有想到她真的是岳氏部落的大長老……
她跟我說對不起，是說原來想要抹殺我的事情嗎？
我死死盯著床上遲暮的老人，咬著牙問道：「你到底是誰？」
老人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我的話，在床上一動不動。
許久，一聲悠悠的嘆息在我腦海中響起，她沒有說話，我的腦中卻突然出現一幅幅畫面，巨大的信息量沖刷我的腦海，好像被人用針扎一樣頭痛。
我慘叫一聲，捂著頭蹲到地上。
「你幹什麼！」我聽到身後的劉衡發出一聲咆哮，我的身側一陣風吹過，他身上被紅芒覆蓋，已經衝到老人的床前。
我勉強伸出手想要阻止他，劉衡的拳頭卻已經朝老人砸下去，絲毫不顧及她現在只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形象，也沒有顧忌能和閻羅抗衡的雲的身份。
我心一下提起來，老人看起來毫無抵抗力，老人一拳頭砸下去她不徹底死亡？
砰！
耳邊傳入一聲巨大的悶響聲，我看到劉衡的拳頭在老人身上半米的距離被一層碧綠色的光芒擋住了。
「呼……」我鬆了一口氣，連忙叫劉衡住手，我腦子裡一下融入的東西太多，但我偶爾的掃了一眼已經知道老人沒有害我。
她給我灌輸的是一幅幅畫面，就像畫家作的畫一樣，第一幅我看到的是兩種顏色，一紅一綠各占畫面的一半，平分秋色。
這應該是說雲和閻羅兩人的對等吧……
「媽！」慌亂的叫聲在我身後響起，是蘇澈媽媽的聲音。
「小子，你想死！」這個響雷般的吼聲在我身後炸開，差點沒把我震暈，我扭頭看到蘇家的人居然齊齊聚在了門外，虎視眈眈的盯著我們。
劉衡走到我身前護住我，冷冷的掃著他們。
「劉、劉衡……快走，你們、全部快走、咳咳！」
我腦海中突然想起老人的聲音，她聲音前所未有的急促，甚至因為語氣太快都劇烈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