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秦殊托著下巴,看著桌子上雕刻著的花紋兀自出神,直到紅蕊叫了一聲,這才抬起頭來。
「主子。」紅蕊將一杯茶放到她的手邊,小聲問道:「主子可是有什麽心事?」
秦殊搖了搖頭,接過茶來喝了一口,暗暗思索了一下才說道:「方才去給太子妃請安,聽說明日太子妃要帶著王才人去給皇后請安,倒真是體面。」
像秦殊這樣的身分,是沒有資格去給皇后請安的,所以若是能去,便是一種體面。
當奴婢的,慣會琢磨主子的心思,聽著這話,紅蕊便說道:「主子也別太難過了,等過些時日求了太子妃,說不定太子妃也會帶著主子去的。不管怎麽說,主子是皇上親自下旨指進來的,與旁人總是不一樣。」
聽著紅蕊的話,秦殊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她怎麽聽到一種慫恿的味道?
她一個小小的淑女,即便是皇上親自指進來的,去求太子妃這種事情,她還真不覺得自己有那麽大的面子。
見秦殊不說話,紅蕊連忙道:「再說了,今日太子妃將主子叫過去說了那麽多話,誰看不出來這是看重主子的意思,主子您說呢?」
秦殊想了想,面上有些意動,沖著紅蕊微微一笑,「好了,我餓了,去瞧瞧銀杏做好點心了沒,做好了就送過來。」
紅蕊應了一聲,轉身退了出去,而秦殊看著她的背影,臉色卻慢慢地沉了下來。
這紅蕊是個不安好心的,但她看來應該不是郭氏的人,那她會是誰的人?王佩徽和她是同時進東宮的,不會是她;姓葛的那個通房想來也沒有這麽大的能耐,也應該不會是她,剩下的,就只有常選侍還有那個姚淑女了……
秦殊想著,慢慢地將茶盞中的茶水飲盡。
【第三章不老實就敲打】
第二天秦殊才剛起身,就從紅蕊的口中聽說郭氏一早就帶著王佩徽去給王皇后請安了。
聽到這話的時候,秦殊淡淡揚了揚眉,「王才人是皇后的親侄女,自然更得太子妃看重些。」
秦殊的話音剛落,紅蕊的眼中就多了一絲詫異之色,瞧著秦殊的面上當真沒有一絲的嫉妒,忍不住道:「主子不是說……」
呵,秦殊在心裡頭輕嘲一聲,反問道:「說什麽?你家主子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淑女,若不安分些,殿下怪罪下來怎麽辦?」
紅蕊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麽,卻見銀杏提著一個食盒從外頭進來,徑直走到桌前,小心翼翼地將一碗蓮子羹、一碟子小菜和一籠鮮肉小籠包擺在桌上。
秦殊看著銀杏笑了笑,這才走到桌前坐下。
看著這一幕,紅蕊哪裡還不明白主子今日為何突然變了主意,昨晚是銀杏這丫頭在房中守夜的,若不是她和主子說了什麽,主子好端端的怎麽會說那樣的話?
「若不安分,殿下怪罪下來怎麽辦?」
紅蕊的腦子裡重複著這句話,突然就覺著後背一涼,主子這話,是不是專門對她說的?
秦殊喝了幾口粥,抬頭看了一眼愣愣站在那裡、模樣有些不安的紅蕊,沒有說話,直到用完飯,才開口吩咐道:「愣著做什麽,出去做事吧。」
紅蕊低低應了一聲,這才轉身出去。
秦殊放下手裡的茶盞,轉頭朝銀杏吩咐道:「往後我近身的事情還是你來做吧,紅蕊那丫頭性子急躁了些。」
這話說出來,銀杏哪還聽不明白,心裡雖然詫異,卻立刻跪在地上,恭敬地道:「是,奴婢一定好好伺候主子。」
秦殊笑了笑,伸手將銀杏拉了起來,「不說了,將這些收拾了吧。」
銀杏點了點頭,十分俐落地將桌上的東西全都收拾了。
秦殊坐在軟榻上,手裡拿著棋子自個兒和自個兒下棋,腦子裡卻想著昨晚的事情。
昨晚在她刻意表露出想要去求郭氏也帶她去給王皇后請安時,銀杏竟臉色一白,砰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主子不可!」
秦殊的臉色當即一沉,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說下去。
銀杏咬了咬嘴唇,遲疑了一下才開口道:「奴婢斗膽直言,主子只是太子身邊一個小小的淑女,若冒然去求,必定會惹得太子妃不快,即便太子妃不怪罪,真應了主子的請求,到時候主子在東宮的處境可就……」銀杏沒有將話說完,意思卻是明白不過的。
秦殊的目光直視著跪在地上的銀杏,忍不住開口問道:「你說這話,也不怕我怪罪於你?」
「奴婢怕。」
「那為什麽還要說?」
好半晌,秦殊才聽銀杏開口道——
「奴婢若得罪了主子,不過是被主子責罰,可倘若主子真做了此事,太子妃和太子殿下怪罪下來,奴婢們這些近身伺候的人怕是逃不過一死。」
聽到這,秦殊有些呆愣,顯然沒料到她會說得這麽直接,不過這番話倒是實在得很。審視了她片刻,秦殊揚了揚眉道:「你放心吧,這種蠢事你家主子不會做。」
就見銀杏神色複雜,顯然已經回味過來,知道秦殊這是在試探她了。
沒等她開口,秦殊隨口問道:「你在宮裡多少年了?」
銀杏看了她一眼,慢慢地道:「奴婢十三歲進宮,如今已經六年了。」
秦殊笑道:「起來吧,將宮裡的事情都和我說說。」
於是乎,秦殊便知道了一些她原先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恭妃雖然是太子的生母,卻一直不得皇上待見。之前太子還是皇長子的時候,恭妃宮裡的用度就經常被人剋扣,連底下的奴才們也陽奉陰違。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恭妃原先是聖慈太後身邊的宮女,而皇上登基之初,是由聖慈太后把持朝政,所以這對母子是有些嫌隙的,連帶著恭妃受盡冷落這麽多年。
又比如,之前皇上立太子根本就是迫於眾朝臣的壓力,皇上中意的太子人選其實是二皇子,還曾想過將太子和二皇子一同封王。而迫於壓力下封了太子後,對太子也不甚看重,宮裡上上下下都知道,皇上不喜太子,太子隨時都有可能被廢。
秦殊思慮得失了神,直到手中的一顆棋子不小心落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這才回過神來。她嘆了一口氣,伸手將棋子撿起來。唉,果然老天發善心也不是那麽好發的,雖然進了東宮,可自己這處境實在是好不到哪裡去。
郭氏領著王佩徽去了鳳鸞宮,才到了門口,王皇後身邊的曹嬤嬤就迎了出來。
「娘娘早就等著了,太子妃快些進去吧。」
郭氏點了點頭,眼裡帶笑地看了跟在身後的王佩徽一眼這才走了進去。
王皇後身著一襲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頭上插著一支九尾鳳簪,如此裝扮,瞧著格外的貴氣,郭氏看著,眼中不免多了幾分諷刺。
皇后平日里不喜張揚,今兒個倒是刻意裝扮過了,看來對自家侄女是打心眼裡看重。郭氏心裡想著,上前幾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妾身給母后請安。」
王皇后看了她一眼,眼睛裡帶著一絲笑意,「起來吧,回回都這麽多禮,可見在你心裡,本宮是個厲害的。」
王皇后的話音剛落,郭氏就連忙道:「母后可冤枉妾身了,這規矩原本就是孝道,若妾身連這都做不好,別說自己心裡不好受,連殿下那裡也會怪罪妾身的。」
郭氏這話,分明是挑著王皇后愛聽的講。本是說她守著規矩,可話一轉,重點就指在了太子殿下的孝道上,在宮裡待了這麽多年,郭氏自然知道說什麽話是最好的。
果然,聽了郭氏的話,王皇后臉上的笑意越發多了起來,柔聲道:「本宮知道太子是個孝順的。」說完這話,王皇后又看了一眼站在郭氏身後的自家侄女,臉上的笑意就更深了。
這時已有宮女拿了個蒲團過來放在地上,王佩徽這才上前,規規矩矩的跪下來行了個大禮,「妾身給皇後娘娘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