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林傑
SH汽車客運總站人山人海，一年一次的人民大遷徙已經開始。
擠過摩肩擦踵的人群，葉雲站在真功夫店門前的護欄邊，抽著煙盯著大巴下客的出口，等了約二十幾分鐘，一個約一米七五身高，相貌普通的男子備著一個雙肩包，朝著葉雲揮手。
葉雲笑著招招手，那男子小步快跑的來到葉雲跟前，從口袋裡掏出一包一品梅磨砂金卡，第一根給葉雲，自己點上：「靠，這還沒到春節呢，路上這麼堵。」
葉雲接過煙后，笑笑說：「堵了幾個小時。」
男子吸了一口煙說：「堵了兩個多小時。」
葉雲呵呵一笑說，「林傑，這金卡從哪裡買的？SH這地方，我找了很久都沒找到賣的。」
林傑彈了彈煙灰，操著一口純真的江淮話說：「你又不是不知道，這種煙只有我們老家有的賣，外面你想買都買不到的。我在廠里，過段時間會讓家裡寄幾條，這次過來直接把剩餘的幾條都來了，讓你過過嘴癮。」
葉雲笑著拍了拍林傑的肩膀說，「還是你懂我，走吧，到我住得地方帶你好好搓一頓。」
擠著地鐵，一路上林傑不停的跟葉雲抱怨著這幾年多麼的憋屈，羨慕葉雲能夠在SH混得如此風生水起。葉雲不禁好笑說：「咱們也就半斤對八兩吧，你不知道我從BJ回到SH后，差點連工作都找不到。要不是……」
想起白月，葉雲頓了頓，嘴角微微上揚。
「想起什麼？」
「哦，沒什麼，要不是朋友拉一把，估計我要蹲工地重操舊業了。」
「你好歹有人拉你一把，想想我們之前的那幫兄弟，哎，不談了，沒勁。」林傑想著這幾年的辛酸不禁嘆氣。
「現在不比當年，習慣就好，也要理解。現在大家出來工作都不容易，哪還有精力搞這搞那的，只要沒再背後捅你一刀，那就不錯了。」葉雲笑了笑，林傑的感受到的人情冷暖他何嘗沒有體會過，怪不得人心不古，只能說在現今的社會大環境里，人人為了求個安居樂業，沒有那麼多精力和心思再去管別人。
在大城市裡生活並不容易，出門便是工作，回家除了工作，只能利用可支配的時間不短的提升和休息。即便混得好一點的人，在公司裡面對著勾心鬥角，如履薄冰，如果不是對自己的有所幫助，又何必拉人一把，給自己添上那些不必要的麻煩呢。
葉雲想想自己，何嘗不是呢？當初林傑提出這個要求時，自己不也是敝掃自珍，但是想到多少年的感情，心還是軟了。
「也是，你現在跟他們還有聯繫嗎？」林傑點點頭，他對當年那些兄弟雖然有所抱怨，不過他也理解，那些人也沒有義務和責任必須要為自己付出些什麼。
「那些同學們早就不聯繫了，哪有時間啊。大家工作都很忙，何必還給大家增添煩惱呢。」
兩人在地鐵上懷戀著高中那些年的歲月，聊著這些年的變化，不僅感嘆歲月無情。很快，出了川沙地鐵站，葉雲攔了一輛計程車，帶著葉雲去附近的一個商場，找了家環境不錯的店吃飯。
川沙這幾年雖然得益於迪斯尼樂園的建設，房價蹭蹭的往上漲，不過這附近沒有什麼特別繁華的商圈，有些環境不錯的店，如果放在新天地、陸家嘴這些地方的話，那簡直沒有可比性。
飯桌上，兩人喝酒打趣得正歡，葉雲的手機忽然想了。
葉雲放下酒杯，拿著手機一看，見是白月打過來的電話，於是接道：「喂，小月。」
「葉雲，這兩天都忙什麼呢？怎麼不給我打電話。」電話里，白月不忿地問。
葉雲笑笑說：「這兩天確實有些忙，別生我氣啦，保證以後不會啦。」
「哼，我看你心裡就沒有我。你身邊小姑娘這麼多，指不定現在就左擁右抱呢！」
「真沒有，大小姐你可願望死我了，哪有什麼小姑娘，我這裡正陪著朋友吃飯，先不跟你聊了哈。」葉雲連忙解釋道。
「你敢！說，跟誰一起吃飯呢？我認不認識啊。」
「你不認識，我一個高中同學，今天來SH。」
「真的嗎？」
「真的。」葉雲苦笑道，自從跟白月確立了關係后，兩人的感情迅速升溫，白月每天見不到他人，就要抱怨，不停打電話和發微信，有時候葉雲忙起來，也來不及回，下班忙累了，整個人癱在床上，哪還有心思再回她電話。
每每如此，白月總是抱怨葉雲不夠體貼，總是跟葉雲拌著嘴，葉雲倒也不覺得繁，反而覺得很有意思，樂此不疲地討好白月，讓白月撒著氣。兩人如同心有靈犀一般，拿捏著尺度，享受著拌嘴帶來的樂趣。
「鬼才信你。今晚來我家，我想你了。」
「朋友在這裡呢。」葉雲看了一眼林傑，拒絕道。
「那我去你那兒。」
葉雲見白月來勁了，於是起身出了門說：「姑奶奶，今晚我那兄弟跟我一起睡，你是要過來陪我們一起睡嗎？你答應，我還不答應呢。」
「去，瞎說什麼，你朋友來待幾天啊？」
「估計就這兩天吧，他來遊戲世界面試。」
「你推薦的？」
葉雲嗯了一聲，便聽到白月沒好氣地說：「你是不是傻，你現在自身都難保了，還給自己招來一個定時炸彈。哎，我怎麼會喜歡上你這麼個大傻子。」
「誰知道你是怎麼想不開的，跟個牛皮糖似的黏上我。」葉雲笑著打趣。
「呸，你才是牛皮糖，是你黏著我好不。」白月不服地說：「既然你跟朋友吃飯，那我就不跟你多聊了。」
葉雲見白月如此懂事體貼，於是回道：「嗯，別太想我，明天我看有時間就去你那兒。」
「誰想你，掛了。」白月掛了電話。
葉雲帶著笑容進了餐廳，林傑端著酒杯說：「這誰啊，女朋友？」
一杯酒下肚，葉雲覺得沒有必要跟林傑去講自己與白月的關係，以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於是淡淡地說：「就一個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別跟我吹牛B，看你們聊天對話的那樣，撒了一地的狗糧。要不要我叫老闆拿個簸箕掃掃稱一下，看看有幾斤啊？」林傑笑著說。
「哎，普通朋友。」葉雲倒上酒岔開話題說：「別說她了，咱們喝酒。」
「明天去面試，我需要注意些什麼嗎？」林傑放下酒杯問。
這個問題倒真是把葉雲給難住了，從車站接林傑到酒桌上吃飯，這麼長時間葉雲有意無意的會問一些與遊戲產品、市場營銷等相關問題的，林傑根本就是一個小白，連一個重度玩家都算不上，玩的遊戲產品單一，對遊戲的知識點知之甚少，更別提市場營銷方面的想法了，根本毫無想法，他的思想真的已經與時代脫節，這種脫節僅僅用了兩年的時間。葉內心在告訴自己，如果李韻把他招進公司，那才是戲劇，除非真的想把林傑當做一顆定時炸彈放在身邊，攥著遙控器，時刻提醒自己，如果不用心工作，那麼便引爆這顆炸彈。
葉雲不好將話說得那麼直接，他遞給林傑一根煙，自己點上一根后說：「沒有什麼要注意的，面試的時候實話實說吧，畢竟你再怎麼準備也是初入行業，老闆也不會可能因為你問題回答的好點，多給你些工資什麼的。」
見林傑臉色有些暗淡，葉雲只好補充道：「你不是一直有玩遊戲嘛，把你遊戲這塊的經驗可以聊聊。」
聽葉雲如是說，林傑臉上這才露出喜色，「聊遊戲，那我肯定沒問題，畢竟也玩過不少端游。」
葉雲笑了笑，心中卻道，兄弟，端游那個黃金時代早已經過去，現在是手游當道啊，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林傑，有些話還是要說在前頭的，這一次我只是個牽線搭橋的人，能不能進公司，還是要看你自己的。如果能進公司，平台是個好平台，但是工資肯定很低，如果你能用心堅持做兩年，後面即便跳槽也不難。」葉雲覺得還是要給林傑打個預防針，否則真的出了點什麼事，到時候賬都算在自己頭上，受點委屈也就算了，恐怕兄弟關係就很難維持了。
林傑喝著酒，不在乎地說：「有你在，你們老闆還能不給點面子。」
葉雲連忙制止說：「千萬別這麼想，這個公司又不是我的，人家憑什麼給我面子。再說了，我現在在公司里處境也不是很好，處處小心謹慎。」
「我不信你能力這麼強，你們老闆還能不重視你。」
葉雲苦笑著搖搖頭：「兄弟，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這個地球離開時不照轉，對於公司的管理者來說，花錢什麼樣的人招不到？再厲害的人，如果不能掌控，換了也就換了。現實吧？可怕吧？」
林傑不以為意，「我就不相信，你走了對公司不造成損失。」
「我勸你還是不要有這樣的想法，這也就是跟我說說，要是讓別人聽到，害人害己，聽到沒。」
「行了，我知道了，喝酒。」
葉雲不知怎的，心中咯噔一下，他有一些不好的預感。
飯後，葉雲來著林傑來到了自己住處，林傑進了屋子打量了一番。
葉雲丟下鑰匙，「兄弟，這幾天就委屈你了。」
「嗨，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咱們那會兒住校的時候，房子和床可比這裡小多了，你看這裡廚房、陽台、卧室、衛生間一應俱全啊，沒想到你一人住，收拾得還挺乾淨的。」林傑從包里拿出幾條金卡，放到桌子上。
「這幾條金卡應該夠你抽到放假了吧。」
葉雲說：「這怎麼好意思，來趟SH還讓你破費，我回頭把錢轉給你。」
「你說這話不是打我臉嘛？咱兄弟之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見外了。」
「倒也是。」葉雲嘴上雖如此說，不過心裡已經決定，等他走的時候把錢轉給他。
葉雲指著衛生間說：「衛生間在那邊，你先洗個澡吧，毛巾牙刷我已經準備好了，都是新的。」
「成嘞，還是兄弟你靠譜。」說完，林傑把衣服扒光，穿著一根平角內褲進了衛生間。
葉雲從櫥子里抱了兩床杯子，幫林傑鋪好，走到書桌前，打開電腦寫起稿子。
過了十幾分鐘，林傑出了衛生間，一身熱氣直冒，他用毛巾擦了擦頭髮，問道：「這麼晚了，還工作啊。」
葉雲點點頭說，「今天的稿子還沒寫呢。」
「明天寫不行嗎？」林傑從桌子上拿一根煙電上，走到葉雲身後，好奇地看葉雲在做些什麼。
「我自己做了個微信公眾賬號，每天晚上都會更新的，讀者們都已經養成習慣了，一旦停更的話，影響還是比較大的，畢竟還是有很多公司老闆在看的。」
「還有很多公司老闆關注你的微信公眾賬號？你這也太牛X了吧。」林傑驚訝地說。
「就隨便寫寫，朋友圈轉轉，自然就關注了。你先去睡吧，我寫好就睡了。」
林傑見自己也插不上手，也不便打擾葉雲寫稿，鑽進被窩，帶上耳機看著美劇《權力的遊戲》。
——
第二天，葉雲一大早起床出去買了早餐，回屋子叫醒林傑起床。
吃完早餐，兩人不行朝著遊戲世界公司所在走去。
進入公司后，葉雲帶著林傑找了個地方坐了一會兒，公司的同事們陸陸續續進入、公司，見葉雲身旁有一個陌生面孔，都感到好奇。
李韻踏著輕快的腳步進入公司，葉雲迎上去說：「李總，這位是林傑，今天過來面試的。」
李韻點點頭，將手提包放到工位上，隨後對葉雲和林傑說，「走吧。」
葉雲帶著林傑走到公司臨時租的一個會議室，隨後說：「李總，那您面試，我就先回去工作了。」
李韻笑著說：「不留下一起聊聊？這可是給你下面招人啊。」
葉雲笑著回道：「不用了，我相信李總您的眼光，您面吧。」說完，見李韻不作表態，葉雲便回辦公室了。
過了半個小時左右，李韻帶著林傑回到辦公室，李韻笑著說：「葉雲，你的好基友找你。」
辦公室里的同事聽見哈哈大笑，葉雲有些尷尬的領著林傑下了樓。
「面試如何？李總怎麼說？」
林傑抽著煙，得意洋洋地說：「過了。」
「過了？！」林傑面試能過本來是一件好事，但是葉雲還是難以置信，林傑如此輕鬆的就通過面試，「你不會騙我的吧。」
林傑翻個白眼說：「騙你幹嘛，真的通過了。」
「好吧，那真是祝賀你了。」林傑通過便是，葉雲感覺心裡有些惴惴不安，不過兄弟通過面試，找到一份工作，總歸是一件喜事，「那是好事，祝賀你了。」
「還是兄弟你的功勞，我就說不用想太多吧，老闆肯定會看你的面子的。」
「好吧。那有跟你說什麼時候過來上班嗎？薪資有談嗎？」
「李總讓我春節後跟你一起過來上班，不過工資真不高，一個月就三千五，還要加試用期。先干著吧，等以後你幫我漲工資。」林傑對工資還是有些耿耿於懷，畢竟他在廠里一個月也能拿四千，現在三千五還要加試用期，等於一個月又要少拿好幾百塊錢。
「我之前就跟你說了，工資確實不高，不過先干著吧，做好了老闆應該會給你漲吧，這事我也說了不算。」
林傑點點頭，「那我先回去了。」
「成。」
「中午回來吃飯嗎？」
葉雲搖搖頭，「不了，在公司叫個外賣就成，你中午自己解決一下吧。」
「晚上回來吃？」
葉雲想起白月，於是回道：「不確定，我回頭給你發信息，如果不回來吃，你就自己搞定，等後天周末放假，我帶你在SH逛逛。」
「行。」
送走林傑，葉雲不解的搖搖頭，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他相信林傑肯定不會對自己做出什麼，畢竟這麼多年的兄弟，他還是了解林傑是一個比較樸實本分的人，就怕他人別有用心。想到這場如同戲劇般的結果，葉雲無奈的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