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犯》第1章(2)
真想弄清楚。又是新的一天開始了。每天、每個早晨、自己活著。不,應該說是昨天一天生命的延續,迎來了今天——生命的新的一天。自己離人生的終結還遠著呢。雖然是一個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的新的一天,不管怎麼說,昨天一天過去了,昨天這一天自己平安無事地度過了。不這樣想的話,就感覺不到生命存在的真實。就好比,在一望無際的、無論往哪兒走風景都不改變的沙漠里步行的探險家一樣,不時時回過頭去確認一下自己留下的足跡,就不知道自己是前進了還是停止了。儘管真切地感受到早晨的陽光照射在自己的身體上,真一卻常常會冒出一些古怪的想法:我真的沒有死嗎?不是太陽在屍體上來來回回地走過嗎?使自己陷入一種空虛的心境之中。正當真一站在那兒,眯縫著眼睛看著朝陽的時候,身旁的諾基「汪」地叫了一聲。真一回過頭來,看見從大川公園方向跑過來的一位身穿慢跑運動套裝的女子,已經跑到他的面前了。「早上好。」女子沖真一打了聲招呼。真一本能地沖她輕輕點了點頭。他的動作看上去像是點了點頭又似乎沒點頭的樣子。「早上好,諾基。」女子又說,諾基搖了搖尾巴。身穿慢跑運動套裝的女子臉上堆滿了笑容。「下過雨可真不錯啊。」她沒有停下腳步,束起的頭髮有節奏地甩著,從真一和諾基的身旁跑了過去。她每天早上不早不遲,大概總是這個時間。至於她的姓名啦、住在哪裡等真一一概不知。年齡看上去大概有三十多歲吧,也許是住在這附近的人,也許僅僅是因為跑步才經過這裡的跑步者,又或許是從相鄰或臨近街區的遠處跑過來的也未可知。她也不知道真一叫什麼。致於諾基的名字,真一從來也沒告訴過她。可能是她偶然聽到真一招呼諾基時記住的吧。雖然她已經多次向真一打過招呼,而真一的反應卻僅限於點點頭而已。儘管如此,這位女子還總是向真一打招呼,也不忘向大狗諾基打招呼。真一總是默默地點點頭。周而復始。「喂,諾基,走啦。」聽到招呼,諾基高興地從地面躥起來。它把耳朵放平,翹起鼻子咚咚咚地向前跑去。因為緊緊抓住牽引它的皮帶真一被它帶著朝前猛跑。在大川公園的門口稍稍停了一下之後,諾基的腳步放慢了,進入了公園。在為維護河岸而修整過的狹長的綠地上,有著由植物組成的花壇,這是一個僅僅由鋪裝的散步小道和綠地組成的簡易公園,但卻是一個非常適於散步的地方。到這裡來,經常可以看到帶著狗遛彎兒的三三兩兩的人。其中雖然有的人每天都可能碰到,但真一是個連一聲招呼都不打的人,可想而知,遇到這樣的人會是什麼感覺,沒有一個人像穿運動裝的女子那樣不在乎地向他打招呼。園中的小道呈巨大的S型,公園的西側正對著隅田川。沿著台階登上堤岸,面對著深綠色的水面,可以望見對岸淺草方向成排的房子。因為高速公路6號線從頭頂越過,所以總讓人感到一種壓抑感,可真一卻很喜歡站在堤上向遠處眺望。在住到石井家之前,真一從來沒有在水邊上住過,從護岸公園裡遠眺,對於真一來說完全是耳目一新的事情。來到隅田川的右岸,登上堤岸,真一和諾基一起跑起來。迎著初秋的晨風,臉上感覺有點兒冷,洗得發白的襯衫袖口被風吹得撲啦撲啦地響,諾基背上的長毛也被風颳得飄了起來。河上傳來挖泥船的馬達聲,諾基站住了,搖著尾巴汪汪地叫起來。如果正好有水上巴士經過的話,甲板上的乘客們有時會朝他們招招手,這可是諾基很樂意看到的事,它的尾巴會歡快地搖起來,以示回應。不過,現在挖泥船並不像預想的那樣散布在河面上,只是斷斷續續地飄來河泥的臭味兒,把諾基孤零零地丟在河岸上。「喂,那可不是運客的船吆,諾基!」真一一邊撫摸著狗的頭,一邊笑著。諾基反過身來舔著真一的手。真一任狗的舌頭舔著,感覺很舒服。在堤上跑了一會兒,真一和諾基又下了台階,返回到散步小道上。從嬌柔地盛開著大波斯菊的花壇一側穿過,就可以向公園的出口方向走了,這時前方傳來急促的狗叫聲。由於有植物的遮擋,什麼也看不見,大概是狗打架了吧,狗的叫聲引起了他們的注意。諾基也豎起了耳朵,看上去像是在說我要不要也參加的感覺。真一抓緊了諾基的項圈,為了防止它飛跑過去,邊拽著它邊向前走。轉過樹叢,可以看見那條大聲叫著的狗了。那是一條西伯利亞雪橇犬,這時正在公園小道的入口處大聲地叫著。不管旁邊的主人怎麼拚命地拉,那條狗仍然表現出不顧一切的興奮的樣子。狗的主人是一個年輕女子,以前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年齡大概和真一差不多,也許比真一還稍大一些。身材苗條,個子高高的,小腿很長,體力看上去也不錯,不像是那種柔弱型的女子,眼下只見她用儘力氣在拽那條狗,看上去也只是勉勉強強把那條西伯利亞雪橇犬拉住。「錦武!怎麼回事,別叫了!錦武!」她一邊大聲呵斥著,一邊用腳後跟抵住地面,拴狗的皮帶已經被抻到極限了。就這樣,狗還是繼續邊叫邊拽著她往前走。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