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癔症突發
房間靜謐無比,除了軒窗外無盡的夏蟲音浪竟再無其他聲音。
「準備傻站到天明?」關曜手指在腿上敲打,看余吟霜一幅呆樣忍不住開口刺一下。
余吟霜沒有回嘴,她垂眸靜目走到關曜後面,將他推進專用的房間。
果然是沒有素質的女人,自己剛剛才救下她,現在居然一絲謝意都沒有,看著余吟霜轉身就要走,關曜忍不住再次開口嘲諷,「怎麼著,廉恥這個詞從你人生字典消失的時候順帶著把謝字捲走了嗎?」
余吟霜轉頭,面上無悲無喜彷彿一個假人,關曜很討厭這樣的余吟霜,那句他想聽到的『多謝關先生』也像是機器聲,毫無平仄。
房門被掩上,外面再沒有動靜。
這麼快就睡著了嗎?不是說心思重的人比較難入眠嗎?果然余吟霜已經不要臉到自己都沒有半點心理負擔了嗎?關曜譏笑。
離床沿不過兩米,關曜推著輪椅往前。
「情況不錯,或許關先生能試著站起來走路了。」瓦西里的話突然重現腦海,關曜目測了下距離,還是按下了剎車,慢慢地撐著輪椅站了起來。
兩年沒有下地過的腿因為余吟霜的細心按摩沒有半點肌肉萎縮的意思,他踩實了地面,感受著腳下的觸感,狂熱的驚喜湧上心頭。
要好了!這個該死的病終於快要好了!急切地鬆開把手,他大步流星往前走,只是雙手剛鬆開,提不起氣力的腿直接一軟,他連人帶面前的酒架猛地摔倒。
「砰!」
側卧砰的一聲巨響,余吟霜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好!她一把掀開身上的涼被,健步如飛地跑進側卧,關曜狼狽地摔在地上,雙手撐地想要攀上床沿,可下身癱軟在地,沒有半點動靜。不知道情況是怎樣,余吟霜只能趕緊靠近伸手去拉關曜。
「我還不是個要依賴女人的廢人!」余吟霜伸出的手激怒了關曜,他用力甩開余吟霜的手,一雙通紅的雙眼瞪著她,像是從地獄爬來。
余吟霜的雙手顫抖,關曜,關曜居然真的犯癔症了。她捂著嘴看著這歇斯底里的男人,他原本的意氣風發已經不見了,堅強的內心也被幾年的治療給打垮了。不能這樣,不能這樣下去了!等他自己清醒勢必也會很厭惡自己的瞬間,余吟霜咬緊了牙,腦子不停轉動,一定要想出一個好辦法來!
酒架里的紅酒被盡數打破,地上全是碎玻璃渣子,不多時,關曜撐地的雙手掌縫裡冒出一汩汩的鮮血,像是不知疼痛地一次次爬起又跌倒。余吟霜看得心裡抽痛,她猛地鑽到關曜腋下想扶起他卻又被推遠,手心扎進碎玻璃,鑽心般疼痛,卻比不上為現在的關曜心痛那麼痛。
意氣風發過的人,怎麼會甘願坐在輪椅里,帶著殘疾的頭銜活下去。關曜曾經是多麼驕傲的人啊,現在卻被現實打成歇斯底里的樣子,一身的豪邁變成了此刻的偏執,癲狂和癔症纏身。
余吟霜悄悄背身擦乾眼淚,腦海中靈光一現,轉身之後悲戚全被收起,嘴角扯起偽裝出來的嘲諷,撲通跪地,雙手捧著關曜的頭盯著他一字一句地陰狠說道,「關曜,你就是個懦夫。被我脅迫結婚卻不敢反抗,愛余盡歡又不敢儘力,渴望健康卻又自暴自棄,怪不得余盡歡退婚之後立刻投進秦知舟的懷抱了。」
「你給我閉嘴!」余盡歡和秦知舟訂婚是他心中不能被提及的痛,「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設計我,我怎麼會和你結婚!」
仇恨蔓布關曜的心,他猛地反身撲在地上將余吟霜推翻在地,陰狠狠地瞪著她。
余吟霜怎麼會閉嘴,她大笑著喊道,「關曜!你說我低賤,可你知道嗎?你才是愛到塵埃去了!把愛給余盡歡那樣的蠢貨去踐踏!」
「閉嘴!閉嘴!」跪爬著,關曜欺身壓在余吟霜身上。他衣服上扎滿了碎渣,穿著短裙的余吟霜更慘,腿已經被玻璃劃得血痕累累。
關曜帶著細繭的大手死死地掐住余吟霜,眼神里全是瘋狂的滔天恨意,「你為什麼不去死,心腸這麼歹毒為什麼不去死!」
余吟霜沒想到自己的話會引起這樣的效果,她拼了命地敲打著關曜的背,只是頸部的手越掐越緊,肺部的空氣漸漸流失。關曜的臉在自己眼前晃,意識半脫離的時候余吟霜突然想起以前,星夜的鄉下,遇到的少年。她想和男人說,說自己的委屈,自己的苦衷,自己的過往種種,只是她知道,掐住自己的男人不會聽她說這些,他只會帶給她讓人無法呼吸的剜心諷刺和利劍穿心。
好難受啊,不能呼吸了,余吟霜嗬嗬地喘粗氣,眼角驀地流下一滴淚,打濕在關曜的手背。
我……在幹什麼?淚水有點微燙,關曜眼神片刻清明,總算從自己的癔症中清醒,只是余吟霜這時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
「來人!來人啊!」關曜雙手有些抖,他抱著余吟霜的頭,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恨不得她去死,可她快死的時候又心痛。
祖宅有專業的家庭醫生,幾乎是關曜大叫的下一刻,他們立刻趕到。現場兩個滿身血痕的人讓他們嚇了一跳,關耀文站在眾人中間,氣得臉色有些發白。
拐杖重重鎚了地面好幾下才讓眾人安靜下來,「看著幹什麼!還不將少奶奶帶去治療!」
眾人如夢清醒,迅速行動,關翰文眼神示意關家將這個獨院封起來,安排妥當之後才看向呆愣地坐在地上的愛孫。
他嘆了口氣,不無威嚴地說道,「阿曜,你同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