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章 諭令
第一千零四章諭令
沈惜君跌坐在椅中,腦海里一片混亂,她剛才聽到了什麼,阿紫……阿紫死了?
今早阿紫還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叩謝賞賜,她還叮囑阿紫不必急著回宮,在家中住上一夜。這才過去幾個時辰,一個大活人就沒了?
而且……害死阿紫的,還是予懷?那個她視如己出的人?
不可能,這不可能!
許久,她忍著一陣陣暈眩,艱難地道:「真的……是太子?」「千真萬確!」任大力從牙縫中擠出這四個字,隨即爬到幾乎要暈厥過去的沈惜君面前,額頭用力磕在冰冷堅硬的金磚上,用力之大,就連在門口的宮人都能聽到「砰砰」的磕頭聲,「殺人償命,求皇後娘娘為
妹妹做主!」
阿蘭早已是淚流滿面,她與阿紫十來歲的時候,就在一起,同吃同住,比親姐妹還要親,兩人甚至約好,一輩子不嫁,將來老了,就倆姐妹相互照顧;言猶在耳,人卻已經……
「主子!」阿蘭悲鳴一聲,跪下道:「阿紫死得好冤,您一定要為她做主!」一同跪下的,還有黃九、黃十以及暖閣里的每一個宮人。
望著烏鴉鴉跪了一地的眾人,沈惜君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突然到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先是予恆,現在又是阿紫,予懷……他真的瘋了嗎?任大力遲遲不見沈惜君說話,以為她不願為阿紫討還公道,有些憤怒地道:「阿紫一直對您最是忠心不過,為了保守您和大殿下的秘密,受盡酷刑,現在她死了,您一句話也沒有嗎?還是說您根本就想包庇
太子?」
沈惜君心亂如麻,她是絕對不會讓阿紫白白枉死的,可那樣一來,予懷的所作所為就會被公諸天下,廢黜是一定的,而且有了這麼大的污點,終其一生,也不可能再被複立。
千雪出征之前,她應承過,會好好照顧予懷,現在弄成這個樣子,她真不知要怎麼跟千雪交待。
許久,她自乾澀的喉嚨里擠出兩個字,「太子……」
沒等她說下去,任母已是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龐,一字一字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這八個字,把沈惜君嘴邊的話悉數堵了回去,從阿紫死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沒有了任何退路。
或許……還在更早一些。
沈惜君閉目,緩慢而深長地吸吐氣息,待得再睜開時,那雙眼裡已是沒有了猶豫、不安、掙扎,取而代之的是堅毅、果斷、決絕!
既不能退,那就繼續走下去,無論對錯!
「阿蘭,去取本宮鳳印來。」說罷,她又惻目對黃九道:「筆墨侍候!」
很快,筆墨與鳳印都取了過來,醮滿墨水的狼豪筆提在手裡重逾千斤,指尖更是微微發抖,這一落下,可就無法回頭了。
可她……還有的選擇嗎?
沈惜君自嘲地笑著,深吸一口氣,落筆於光潔的澄心堂紙上,很快一道召集群臣的諭令在她筆下一氣呵成。
在將諭令交給黃九后,她走到江越身前,懇切地道:「江尚書在朝中德高望重,能否請您與黃九一道去各位大人府中,共傳諭令?」
江越面色一正,拱手深揖一禮,「臣謹遵皇後娘娘懿旨!」
在他們走後,沈惜君讓黃十安排任氏母子歇下后,她帶著阿蘭去了靜芳齋,入夜後的雪比白天時候又大了起來,紛紛揚揚,幾乎看不清前面的路,風燈只能照見方圓幾尺的地。
靜芳齋的宮人看到沈惜君深夜前來,很是意外,看到她要進去,趕緊攔住,「太后已經歇下了,皇後娘娘明日再來吧。」
沈惜君面無表情地道:「本宮有要事,必須立刻面見太后。」
「實在有所不便,娘娘請回!」宮人的態度客氣而堅決。
沈惜君面色一沉,喝斥道:「混帳東西,耽誤了事情,你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滾開!」
宮人被她斥得不敢出聲,趁這個功夫,沈惜君拂袖走了進去,等宮人想起阻止的時候,已是來不及。
馮川打著哈欠準備去睡覺,隱約瞧見有人走過來,只當是靜芳齋的宮人,直至近前,方才發現是沈惜君。
奇怪,這麼晚了,她來做什麼?
這個念頭還沒轉完,追著沈惜君過來的宮人急急奔到他面前,「馮管事,皇後娘娘非要這時候見太后,任小的怎麼勸都不肯聽。」
馮川眸光一閃,「知道了。」說罷,他迎上去,朝沈惜君打了個千兒,恭敬地道:「奴才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沈惜君停下腳步,冷冷道:「你也想阻攔本宮?」
「奴才豈敢阻攔娘娘玉駕,只是太后已經歇下,您就這樣進去,實在有些不妥,還是讓奴才進去通稟一聲,總得讓太后更衣吧。」
沈惜君打量了他一眼,「也罷。」
「謝娘娘體諒。」馮川又行了一禮,方才轉身入內,殿中燭火大都熄了,只有零星一兩枝還燃著,甚是昏暗。
馮川來到垂落的鮫紗簾前,小聲道:「太后!」
隔了片刻,簾後傳來涼沉的聲音,「何事?」
「皇後娘娘來了。」
殿內寂靜無聲,許久,一隻手自簾后探了出來,馮川連忙上前打起帘子,扶陳太后坐起來,後者蹙眉道:「她來做什麼?」
「奴才不清楚,不過皇後娘娘一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馮川一邊點亮榻邊的紗燈一邊道:「她硬闖進來,又挑這麼個時間,應該是出大事了。」
陳太后撫一撫臉頰,心中已有了幾分猜測,「十有八九是太子出事了。」頓一頓,她道:「替哀家更衣。」
當陳太后穿戴整齊來到前殿的時候,沈惜君正面色沉冷地站著,看到她進來,微一欠身,就算做行禮。
陳太后笑吟吟地道:「怎麼站著,快坐下,馮川,讓他們奉茶。」「不必了。」沈惜君冷冷拒絕,「臣妾今日讀到一句話,不能盡解其意,臣妾聽聞太後讀盡千書,博學廣聞,故特來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