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屍精(下)
等被人叫醒時,天已大亮,門外一片大白,看來昨晚下的不小。
棚內站著一群人,為首的是卯爺,還有主家。
卯爺臉色陰沉,問:你們幾個昨晚喝了多少?
那個時候禮節重,來星趕忙爬起來對著主家抱拳施禮,撓著腦袋一臉歉疚的說:對不住了,喝多了,把主家的事兒誤了。
一旁的主家說:不吃緊,這倒無所謂,你們出去看看吧,出大事兒了。
卯爺嘆道:跟我來吧。
我們幾個人面面相覷,趕忙爬起來跟著他走向外面,只見那靈棚內的棺材蓋已經打開,棺材上還趴著個人,竟然是歡子!
我壯著擔子往棺材里看,一床黑霉的被子被扒到一邊,棺內屍首已經不見了,而歡子身上的棉衣全被抓爛了,流下的一些血跡已經凍成了血茬,一隻手裡還抓著根撬杠。臉色黑青,五官痛苦的扭曲在一起,雙目發紅突出而不閉,不敢讓人多看。。
卯爺拉起歡子的屍體,翻了個個兒,對我們說:棺材里的東西,成了屍精了。歡子是被吸去了精氣才死的,他身上被抓得這些口子不致命。我們看了,是歡子打開了棺材,棺材上有被撬的痕迹,可能是他想半夜打開棺材拿幾件陪葬首飾,不想這棺材里起了屍,結果死在了這兒。
詐屍?那我昨晚看到的那個詭異人形?想想不禁背後發涼。
屍精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我不知道,沒見過,只是知道以前鎮子上曾出過一個,錢家集以前也是方圓幾十里的大集鎮,每到集日,挑擔的推車的賣壓貨的多的是,熱鬧非凡。說的是某一年的夏天黃昏時,下了場雨,有一位來推車賣甜瓜的,雨越下越大,看到鎮外的一個破草棚,便想進去躲雨,那是以前的鄉紳施粥贈茶做善事時搭的,周圍圍著蘆席,能遮風擋雨,也是一些要飯的花子棲身之地。頭上雷聲陣陣,雨漸漸大了,他推著車往前跑,忽然看到草棚里竄出來個東西,渾身發黑,身上披著破衣爛布,毛髮皆白,面目猙獰,眼睛發紅,渾身乾瘦,尤其兩隻手臂,手指甲尖長,整個感覺就像一副骷髏裹了張皮,離他僅有三十多步遠,扭頭看了看他,便消失在了雨中。
賣甜瓜的嚇了一跳,知道這東西不是人,看了看天快黑了,自己不敢在這裡呆,生怕那東西再回來,一咬牙扭頭就往鎮里跑,車都不要了。等賣甜瓜的多叫了人過來,到了草棚一看,裡面躺著個人,是鄰村的一個賣燒餅的,死狀和歡子一樣,老人說,那是被屍精吸了。
來星你看你臉上,晚上被那死人給捏了都不知道,估計是想吸你精氣,不知咋的沒害你,可能是你命大。卯爺沉著臉說。
來星嚇得臉色蒼白,說道:我這脖子上戴著個玉墜,以前我爺在五台山給我求的護身符,昨晚聽著它噼啪響,我又累又困沒在意,可能是它救了我。說著,來星掏出玉墜,那是一塊韋陀像,已經變黑了。
今晚上它可能還得來,你們大家都注意點兒,趁著白天找找。晚上注意不要單獨出去。卯爺提點道。
這時,有人拿來一個長盒子,卯爺打開,裡面是一塊紅布包著的東西,解開紅布,裡面包著的是一口鬼頭刀。
說起這刀,我是早有耳聞,卻不曾親見,它的歲數,怎麼著也有百年了,刀身厚重,鋒利無比,把手鍍金,鬼頭吞口,鬼眼上塗硃砂,刀身上鑄有:守善扶正,替天行道八字。卯爺祖上是劊子手,砍頭也是輩輩傳下來的手藝,這把刀手手相傳,不知多少惡人做了這刀下之鬼。卯爺當初在衙門當差跑腿時,還是他父親執刀,卯爺在衙門待幾年便不想幹了,嚷嚷著要經商,便去了關外闖蕩,後來,皇帝退位,大清滅了,也便不用他砍頭了。由於這刀下亡魂惡鬼數不勝數,罡煞之氣極重,這刀就留下做個辟邪鎮宅的寶物,成了卯爺的傳家寶。坊間傳聞,神鬼皆懼。
好啦好啦,那邊兒飯備好啦,趕緊去吃,吃完去找找,這事兒千萬不能使他人知道了,天黑必須都回來!你們幾個,把這兒弄了。卯爺交待完,指了指棺材和屍體,提著刀扭頭而去,後面幾個人趕緊就去收拾。
我們這次可是嚇壞了,尤其是來星,生怕那屍精再過來,大白天廁所都不敢去。飯後,我們幾個抱團兒掂著棍子在外邊兒轉悠,說是轉悠其實就是做做樣子,我們壓根兒就不敢往外走,連那些荒廢的無人居住的院子都不敢靠近。沒別的,只因害怕。
冬天黑的特別快,天氣不怎麼好,又下雪了。還沒到掌燈時分,我們便一窩蜂的跑了回去,哪裡人多就去哪裡,人就是這樣,感覺恐懼時,總覺得人多的地方才心安。
等吃完晚飯,卯爺他們也回來了,身後還有二爺。二爺怕冷,穿著大棉袍,戴著棉帽,懷裡不知道還抱著一根長長的東西,神神秘秘的和卯爺說著些什麼,不一會兒,主家也去了,幾個人嘀咕了一陣,主家便把家人召集起來,去了內宅。
然後大家集中坐在一起,又是等,人多了膽子就壯,不一會兒就有人拿出了牌九玩兒了起來,有了娛樂項目,在吆五喝六聲中不知不覺的就不怕了。
約莫到了小半夜,雪花密了起來,我犯困了,來星挨著我,一直東張西望,我迷迷瞪瞪的打盹兒,腦袋一栽一栽的,但是我一直坐著,哪怕迷糊著了也不敢躺下。
西北風吹過房頂樹梢,嗚嗚咽咽,凄涼悲切。聽的人心裡發毛,忽然,一陣咯吱咯吱的踩雪聲傳了過來,來星趕忙推我:醒醒,聽,啥聲音?外邊兒有人?
可能是誰出去尿尿了!我把頭垂在膝蓋上,說道。你就是嚇怕了,疑神疑鬼。
不對!他們都在推牌九,沒人出去。來星拍了我一下,警惕了起來。
我抬頭看看那幫正聚精會神的賭徒和看客,果然是一個沒少,不由得緊張了。
要不,咱倆出去看看吧?我小心翼翼的問。
來星的眼睛瞬間瞪大了:出去?你去吧!
說著他鑽進了人堆里,又多了一個賭徒:算我一個,我也來幾把!
我趕忙站起來,轉身想要過去,忽然,借著微弱的燈光看到窗外站著一個「人」!一隻乾瘦巴巴的胳膊扒著窗戶,黑皺乾癟的臉皮,緊繃繃的蒙在骷髏頭上,萎縮的嘴唇向上翻著,已包不住嘴裡的牙,唯有兩隻眼睛發出淡淡的紅光,正直勾勾的盯著裡邊看!
啊!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叫出來的,自己怎麼說的也記不住了,我被嚇糊塗了。
那幫賭徒被我嚇了一跳,然後看向窗外,跑向門外。我腦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跟著跑出門,只見黑暗深處有一個東西就像是四腳爬行一樣,跑的很快,而追在最前面的是卯爺,其次是二爺。最後,是我們這幫孫子。
一群人亂鬨哄的抄起身邊能用的傢伙,然後追了過去。
最後,卯爺他們消失在了風雪中,面對黑暗,恐懼感再次襲來,我們也不敢再追了。
一個個膽戰心驚的跑了回去。膽戰心驚的擠在一起坐著,誰也不知道卯爺他們有沒有事。
直到天快亮了,卯爺才攙扶著二爺回來,我們趕忙端茶倒水,兩個人一臉疲態,二爺的棉袍被抓爛了,棉絮外露,他柱著把銹跡斑斑的鐵劍,坐下就開始喘氣,看來,一開始二爺懷裡拿著的就是這把劍了。卯爺背後背著個布包,裡面裝著個圓滾滾的東西,像是個人頭,只不過,卯爺不給我們看,他倆也不說話,直到天亮了,去找了主家,而後,喪事順利進行。
後來我們都在猜測,卯爺的布包里,就是裝的屍精的頭,可是,這是被誰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