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 狗血
「『王子』胥華亭找好下家,無懼嘉華爆料夜夜笙歌。」
「數百粉絲在外痴心守候,胥華亭於酒店內與二女大玩S*M!」
「胥華亭疑夜會女粉絲,特殊癖好終曝光!」
「是凜然不懼還是放飛自我?胥華亭無視解約風波『淫*亂』劇組!」
……
顧若河整個腦子都在嗡嗡作響。
她一整晚沒睡,早上早早到了片場,以為是自己心中忐忑才感覺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極其怪異,直到匆匆趕過來的夏若寬將一疊早報扔在她的面前。
每張報紙的頭條都極為精彩,但只消一眼掃過去就知道五花八門的名稱實際上報道的都是同一件事,更別提所有頭條的配圖都大同小異——
當紅炸子雞胥華亭衣衫不整渾身鞭痕橫躺在酒店大床上、房間里另有二女與其親密接觸的照片。
照片其實極為模糊,因為那間房的窗帘從始至終都是拉上的,但窗帘之中卻有一條不算大的縫隙,而某一張照片上男主角的臉正透過縫隙露出來,再怎麼模糊也任誰都不能否認那必定是胥華亭無疑。
另有一張照片上,元嫣手持著皮帶,她手裡拿著相機,兩人一起湊在鏡頭跟前看照片,而兩人的臉也正正對著那道窗帘縫隙,甚至可以看見兩張模糊的臉上更加模糊的笑容。
顧若河大腦瘋狂轉動著。
昨晚她進房根本沒有檢查過窗帘的事,因為她進門第一眼看的其實就是窗帘,確認了拉得好好的這才去看床上的胥華亭,至於什麼窗帘縫隙、什麼窗帘縫隙……層高位於十六樓誰會去刻意檢查什麼見鬼的窗帘縫隙!!!
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她顫抖著手再次抓起那張抓拍了她與元嫣正面的報紙,即使是正臉可因為照片實在太模糊,按道理不是熟悉到一定程度根本不會有人認出兩人的臉,可是……
目光往下,她赫然看見那句「在《春去春又來》女主角、北景校花元嫣房間內……」,一時再沒有力氣支撐,雙腿發軟的蹲下身去,滿頭冷汗涔涔而下,將她臉上堪堪補好的妝容盡數浸花。
夏若寬神色嚴峻,指著報紙上她的臉低聲問道:「是不是你?」
張了張口,顧若河出聲才發現自己聲音已經啞的快要聽不到:「元嫣……會怎麼樣?」
夏若寬怔了怔。
她這句話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可無疑已經側面證實了他的猜測。
證實了這個劇組多少已經熟悉她身影的大多數人的猜測。
夏若寬臉色越發的難看,低聲斥道:「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關心別人?」
從見到這些報紙腦子就彷彿被人揍了好幾拳,始終嗡嗡的沒個消停,顧若河說話動作全憑直覺,喃喃道:「為什麼……怎麼會……」
「嘉華與胥華亭撕破臉,擺明了要搞他!這種時候他就算去火星也免不了被掘地三尺的命運!」夏若寬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你居然……你怎麼能……」
他看一眼照片上的內容,迄今心裡仍覺不可思議。
顧若河是什麼人,他與她同組大半個月,不說了解她的全部,至少也了解她為人聰明卻不世故,該有的天真率性一點不少,為了這個角色更是每晚熬到大半夜進組以來作息簡直跟坐牢沒兩樣。而這個照片上呢?照片拍得模糊意味卻極其的曖昧以及情*色,捆綁、皮鞭、二女一男……無論當時在那個房間里發生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照片所表達的這樣,可但凡身份坐實,等待這兩個剛剛進組的新人的還會有任何好事嗎?
夏若寬與顧若河感情算不上有多深厚,可這時候他的心臟已經提前開始為她隱隱作痛。
為那個厚著臉皮天天跟在他身後、沒日沒夜研究一個女N號台詞與表演的女孩兒。
畢竟……
抬眼瞟到習藍匆匆走過來,顧若河混沌的腦子霎時清明起來,抬頭輕聲問道:「夏哥你認出我……別人也能認出我嗎?」
猶豫了一下,夏若寬選擇實話實說:「這個片場但凡有一個人認出你,就……」
顧若河極快速掃了一圈周圍:「所以他們都看著我是因為……」
夏若寬沒說話。
咬了咬牙,顧若河又問道:「那唐導呢?」
夏若寬還是沒說話。
唐司禮絕不是個好管閑事的人,但他劇組的演員被曝出這種事,還是那句話,但凡片場有一個人認出顧若河,那唐司禮就必定會是第二個知道的。
這道理夏若寬懂,顧若河自己也不會不明白。
她渾身一陣又一陣的發冷中,見習藍已經走到她面前,幾乎是咬牙切齒向她問道:「所以你昨晚所謂不得不去處理的急事,就是這種事?」
她一顆心終於完完全全沉入了谷底。
她拒絕了林栩文的關於「潛」規則的提議更將他綁在床尾上,如果說她這麼做除了她自己的心氣還將一小半的希望寄托在足夠大牌對自己的電影足夠有話語權、凡事都只為了電影本身考慮的唐司禮身上的話,那她現在也可以將這半的希望完完全全剔除了。
她拒絕了電影第二投資方林栩文,她跑去隔壁劇組跟風口浪尖上的男主角玩「S*M」。
她……
她不是李芷芮,她沒有李芷芮的演技,沒有但凡自己不辭演就絕不會被劇組、被製片和投資方踢走的哪怕絲毫的底氣。
撕拉一聲,被她死死捏在手裡的報紙隨她手勁變作兩半,她輕聲問道:「會被指出來嗎?我的身份……名字?」
「這次的事件明顯有人故意搞胥華亭。」夏若寬皺眉道,「按理只要把他搞到身敗名裂,兩個女生的身份應該不會深扒。」
「但也不好說。」習藍沉著臉道,「胥華亭的粉絲恐怕都要瘋了,順著這件事繼續往下挖想要給他『真相』的恐怕不在少數,兩邊劇組離得這樣近,你和那邊女主角元嫣又脫不開關係,有心人也很容易能查出來這些。」
死死地捏著自己的手,顧若河低低道:「我不想『顧若河』三個字因為這種事情出現在任何會被人看見的地方,也不想因為這樣的事情被趕齣劇組……」
她抬起頭,夏習二人才發現她滿臉都是眼淚,一時兩人都怔住了。
片刻習藍蹙眉道:「先回酒店吧,唐導那邊……」
「倒不如林栩文攆我離開呢。」顧若河看著習藍,突兀又短促地笑了一聲,「倒不如他惱羞成怒直接就讓我滾蛋,好歹我也……好歹沒那麼難聽與難看。」
夏若寬愕然。
但稍一愣怔過後,他也知道現下不是追究顧若河與林栩文之間又發生過什麼事的時候,正要開口讓顧若河回酒店,抬眼卻見到唐司禮以及兩位副導演朝著三人方向大步走來。
夏若寬心一沉。
該走的沒走成,最不敢看到的卻已經到了眼前。
唐司禮眉頭皺的能夾死一隻蒼蠅:「都愣在這兒幹嘛?不用化妝不用對台詞不用拍戲了?」
這是……
微愣之下,夏若寬與習藍不動聲色互看一眼。
唐司禮一句話無疑表明他暫時不打算理顧若河這一茬。
雖然這情景與他們想象之中有些差距,也搞不清楚唐司禮到底在想什麼,但兩人到底鬆了一口氣,心想先過了最難過的這一關,剩下的走一步看一步吧,也不一定就會發展成習藍所說的那樣。夏若寬拉顧若河起身,正要帶她一起去化妝間,卻忽然聽見了不遠處一陣陣的喧鬧夾雜著高聲的咒罵與尖叫。
唐司禮原本就不怎麼好看的臉色一時間更加烏雲密布。
不多時就見場務小吳匆匆跑過來:「唐導,是胥華亭的粉絲夥同了幾個記者在外面鬧事!他們說咱們劇組的小顧和《春去春又來》女主角元嫣是同學,要當面問小顧知不知道昨晚的事!」
一句話說完休說顧若河臉色煞白,就是夏若寬幾人也都緊了心。只因這話一聽就明白,恐怕習藍剛才預料的最差的情況這就已經發生了,那些粉絲口說要來問顧若河知不知道昨晚的事,但真正的目的恐怕就是奔著將顧若河定位成昨晚事件中的另一女主角讓她「還原真相」來的。
唐司禮沉著臉道:「趕走。」又沖著夏若寬幾人但明顯最主要是跟顧若河說,「不用多想,安心拍戲。」
顧若河一向奉唐司禮的話有如聖旨,但這一次她卻一動也沒有動。
習藍都忍不住拉了一把顧若河的袖子。顧若河這才恍若被驚醒一般,輕聲道:「他們會找到我的吧?畢竟當初學校選眉意這個角色我也算出盡了風頭,不止在這個角色出風頭,還在隔壁劇組的試鏡中也耀武揚威了一陣。」
唐司禮皺眉:「那又怎麼樣?」
又怎麼樣?
「他們只要看到我,甚至不需要我承認或者否認,他們會對比我的臉,我的身形,我穿的衣服,然後就這樣將我對號入座,把『顧若河』這三個明明還名不見經傳的字作為補充說明放在那些頭條新聞裡面。」顧若河說著話,一步步的往後退。
最悲慘的是什麼?
最悲慘的是她到現在都還穿著昨晚的那身衣服,但凡這時候外面的那麼多雙眼睛有一雙看到她,她也就、就那樣了。
「我不拍戲了。」她道,「我躲起來,不讓他們找到,不讓他們對比,他們總不能強行把我的名字放上去吧?」
唐司禮看著她的目光彷彿下一秒就要生吞活剝了她。
但顧若河真的騰不出心力再去在意了。
她現在就想走了。
她走之前,聽唐司禮冷冷道:「你一個嶄新的新人,也真夠愛惜自己羽毛的,你這麼愛惜自己你昨晚跑去幹嘛去了?別的新人搶破了頭也想上個頭條,你是直接奔著羽化登仙去的是吧?」
顧若河緊咬著牙關一言不發,夏若寬擔憂地看著她。
「現在的演員都是怎麼回事?」唐司禮暴躁地罵了一句髒話,「一個兩個既然不想拍戲都跑我這裡來幹嘛?來組團參觀一日游?怎麼不幹脆在臉上掛個牌子寫『我一言不合就要罷*工』呢也省得浪費大家時間!」
他這話里罵的當然不止顧若河一個,還有眉意這個角色的「前任」李芷芮。
唐司禮很欣賞李芷芮,雖然眉意這個角色戲份不多但李芷芮卻是他為數不多欽點的演員之一。而當李芷芮曝出那樣新聞的時候他根本沒有過任何想法,但凡在這個圈子裡誰還不清楚所謂的頭條新聞根本不能用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來分辨真假?他在這圈裡小二十年也不至於連自己戲里演員都保不住。但他來不及表態李芷芮已經乾脆利落給他來了個辭演,理由是心理健康程度不足以支撐她演好這個角色,準備辭掉手頭所有工作息影一段時間。
一個出道不足三年女主角都還沒演過兩個事業正在上升期的二十齣頭的女星息影息影息你媽的影啊!唐司禮怒火中燒。
這事讓唐司禮一度暴躁得對眉意這個角色簡直都想要打入冷宮。之後顧若河補上,他前前後後觀察了近一個月,對她戲里戲外不可謂不嚴苛,而小丫頭兢兢業業遠超過劇組其他任何演員的努力也都給他看在眼裡,這才堪堪放下心,早上眼睛都還沒睜開就接到這麼一出消息,當時他心裡就是一緊,臉都沒洗就匆匆趕來片場,果然給他逮著一個差一點就開溜這會兒當著他面還想繼續開溜的。
這一看就又是個因為上頭條……不,是因為即將上頭條而「心理受損健康程度不足以支撐演戲」的。
唐司禮感覺自己腦仁兒都快被氣炸了,怒罵道:「跟人玩S*M挺帶勁一上頭條就只剩哭哭啼啼了,這麼脆弱當什麼演員?去鄉下種地安安靜靜無人問津不是好得很!」
他說完這句轉身就大踏步走了。
夏若寬頭疼扶了扶額。
他從見到新聞就開始擔心這個,唐司禮正常情形下護短,不會輕易放棄組裡的演員,可眉意這個角色從一開始就一波三折,唐司禮但凡再次被觸怒,顧若河想要保住這個角色恐怕就不容易了。他低聲道:「小顧,還沒發生的事情你先不要想那麼多,先去跟唐導好好道個歉,然後……」
話未說完已被顧若河輕聲打斷,她啞著聲音說了一句「對不起」,就輕輕掙開夏若寬扶著她的手轉身走了。
習藍看這半晌,這時冷冷道:「我從來沒見過這麼不識好歹不會做人的新人。」
而就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前,顧若河還是整個劇組默認的最會做人凡事無不面面俱到的新人。
沉默片刻,夏若寬道:「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情況。」
「不管什麼情況,她這麼一走了之,這個角色恐怕是保不住了。」習藍搖了搖頭,聲音里也聽不出到底有沒有遺憾的成分在裡面,「唐導不是個好說話的人,這次根本又是雪上加霜。」
夏若寬嘆了口氣。
習藍偏頭看他一眼:「你好像真的很喜歡她?」
「我和她的戲份已經拍完三分之二了。」夏若寬淡淡道。
……她的又何嘗不是?
習藍想了想,忽然道:「其實也不是沒有挽救的方法……但我猜她十有八九不可能接受。」
直覺就認定她說的方法跟顧若河先前突然提到林栩文有關,夏若寬皺了皺眉,終究還是道:「順手或者順口的事……能幫就幫一把吧。」
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情況。
每天演藝圈裡都有無數的人入行,或者擠破了頭想要入行。
有的想當明星,有的想當演員。
顧若河毫無疑問是后一種。
他不知道顧若河與林栩文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麼,跟習藍又有什麼關係。
他只是想要對這些其實與他無關的事視而不見的時候,卻總也難以忘記顧若河進組的第一天給他當了一整天使喚丫頭,最後紅著臉問能不能與她對半個小時台詞時他內心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