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十一章終究得開藥方】
林紫蘇和蕭祁親自送了這三人出城,回程路上蕭祁遲疑了幾次,欲言又止。
「蕭大人這是怎麽了?」第三次見蕭祁露出遲疑的神色,林紫蘇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可是有什麽事情為難?」
蕭祁略微停了下腳步,然後又繼續朝前走,示意林紫蘇不要停,低聲道:「先皇還在時,我在外時曾經有一次遇上靖王,救過他。」
「我知道,這事你之前說過,後來靖王被送回立安城中,還是我父親幫他醫好了腿。」林紫蘇不解,這有什麽難以說出口的。
蕭祁苦笑了下,「這事你知道,皇上也知道。我之所以會前往蘄州,緊鄰邊城之地,就是皇上心中有芥蒂。蘄州這裡,蕭家沒有多少根底,也算是把我放逐了。」
林紫蘇點點頭,這些事情她之前也有所猜測,只是不好直接問蕭祁。如今聽他說起來,倒是也不驚訝。
蕭祁見狀毫不意外,繼續往下說。
「皇上之所以沒有下詔直接召你入京,而是南下來到潁州,還用這樣的方式讓你給他診脈,心中自然是顧忌你父親和你三叔之事。」他聲音低沉,「如今,若是他知道我與你關係匪淺,只怕心中的猜疑會更重。今上……」他遲疑了一下,才道:「今上多疑,我們自當小心才是。」
林紫蘇瞭然,「既然我已經在明處了,那麽你最好在暗處。」
「正是如此。你……你切記小心謹慎。」蕭祁在心中翻來覆去無數的話,最終只化作一聲囑咐。
林紫蘇點頭應下,「這關乎我性命,關乎我母、我弟,我族人,我自然會萬分小心的。」她抬頭,臉上掛著沉靜的笑容,一字一句道:「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也小心,蕭祁。」
蕭祁的心一瞬間雀躍起來,從來沒有覺得有哪個人能把他的名字叫得這般好聽。
「再叫一聲。」他下意識說,但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唐突。然而,不等他再說什麽,就聽到身邊的人叫了一聲。
「蕭祁。」
蕭祁的臉上隱隱浮現了暗紅,兩人就在這種奇妙的氛圍中並肩走著。
既然定下了一明一暗,蕭祁自然不會跟林紫蘇一同回驛館,兩人到了岔路分開,蕭祁去了潁州府衙尋李知府說話,而林紫蘇則平平靜靜地沿路挑選了幾樣點心,這才回驛館。
驛館早已經被鬧騰得人仰馬翻。
皇上微服出巡,行蹤自然不會輕易暴露,然而同行的卻是劉多渠這個太醫院的院判。如今潁州驛館之中住的皆是醫考的考生,再自傲的人對旁人嗤之以鼻,對劉多渠卻是恭敬有禮。
院判大人啊!定然是醫術高明,他們這次還真幸運,竟然得到院判大人的指點。
一圈人在驛館最大的院子中聚集著,聽著劉多渠講解藥理,各個聽得如痴如醉。
林紫蘇回來就見到這般情景,先是愣了一下,四下一掃不見面具男,便悄然過去站在了張澤的身邊。
「林姑娘去了何處?劉院判早早來了,之前還解答了好幾個問題呢,講的醫理深入淺出,你未曾聽到實在是可惜了。」張澤壓低了聲音道,替林紫蘇惋惜。
林紫蘇笑了笑道:「家中有事,一早就送了兄長們回蘄州。」
「原來如此。」張澤不多言,抬頭繼續認真聽劉多渠講解藥理。
劉多渠本來一直提著的心,在見到林紫蘇出現之後這才緩緩落了回去。他雖然在皇上面前信誓旦旦,林紫蘇定然不會逃走,但今日到了驛館見她不在心中也是猛然緊了一下。
待聽到驛館的人說,今日一早就走了不少人時,他心中更是不安了。
林紫蘇這一走,怕是林家就真的大難臨頭了。
還好,她果然如同自己所料,聰慧卻不自作聰明,送走了家人,自己卻回來了。只要她回來,林家總歸不會被遷怒的。
劉多渠心中大定,等藥理講解告一段落,抬頭看了下天色,「時候不早了,別讓我耽誤了大家用午飯才是。」
眾人自然是依依不捨,不管是真的聽得如痴如醉,還是想要拍馬屁攀關係,總之又是留著劉多渠說了一會兒話,見劉多渠露出疲憊之色,這才散去。
林紫蘇自然是隨著人群散了去,原先他們人多,租下了一整個院子,如今林域三人帶著人走了,這院子就剩下林紫蘇和玉堯,倒是顯得空落落的。不過她是女子,自然也不好與旁人同住一院,再說她這裡說不定什麽時候還要招待「客人」,主僕兩人住倒也算是清靜。
哪知「客人」心急,竟然是沒等午飯之後就尋到了她的院子。
林紫蘇才剛換好衣衫,聽到外面敲門聲就示意玉堯去看看。
片刻之後玉堯回來,低聲道:「是之前講課的劉院判,此時正在客廳里等著呢。」
「你去廚房點菜,讓人送過來,給這位劉院判也要一份。」林紫蘇支開了玉堯,這才起身去客廳。
「林姑娘。」劉多渠見她進來,就點了下頭,「坐吧。」
林紫蘇上前行禮,這才坐下道:「昨日不知道院判身分,倒是冒昧了。」
「無妨,不知者不怪。」劉多渠笑著說,看著林紫蘇道:「聽聞林姑娘一早就送了家中兄長回蘄州?」
「家中有些事情,就讓他們先行了。」林紫蘇笑了笑,劉多渠不急她自然也不急。
劉多渠笑道:「林姑娘是個聰明人,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昨日林姑娘診脈的那位病人,並非這次考試的病人。想來,林姑娘已經猜到了吧?說不得,林姑娘對他的身分也有所猜測,這才燒了那兩張答卷,送走了家人,不是嗎?」
林紫蘇見他說破也不害怕,只笑著道:「還要多謝劉院判對我寬容。」這就是說昨日放她離去的事情了。
劉多渠見她這般,忍不住嘆息了一聲。「只是,林姑娘也當知道,這人的病無論如何,你都當開出一個方子來才行。」
林紫蘇看著劉多渠神色間偶爾閃過的無奈,心中一動,這才緩緩點頭道:「是。」
凈手,擦手,診脈。都是做慣了的一套動作,而這一次林紫蘇做得格外緩慢,等到診脈結束,已經過了足足兩刻鐘。
她收手,看著眼前依然帶了半張面具,擋住上半張臉的人,低聲道:「脈象與之前一樣,既然閣下誠心求醫,病症我就多問一點。最近半年,床笫之歡時,是否越來越……力不從心?」
她低頭,微微抿唇,臉上透著粉嫩的顏色,一派害羞的模樣。
「嗯。」面具後的皇上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然而他深知諱疾忌醫不會有好結果,再者這裡又沒有外人,自然不必隱瞞。
林紫蘇低聲道:「我知道了。」說罷竟然就不再說話。
皇上瞥了一眼劉多渠,他這才上前一步問道:「林姑娘,可能治?」
「劉院判乃是太醫院的院判,醫學之道,我不敢在劉院判跟前造次。」她說著抿唇,「想來,劉院判之前也曾與病人開過藥方,不知道我可否一睹?」
劉多渠微微看了皇上一眼,見他點頭這才道:「林姑娘稍等。」
片刻,他就把藥方寫了出來,推給林紫蘇看。
藥方上共計十六味藥材,林紫蘇低頭看了片刻,才道:「若是讓我來開,應當會加重這兩味的分量。一味加重兩錢,一味加重一錢。」她說著抬頭看了一眼劉多渠,「這藥方比我所想的要周全,然而用量是否太過於保守了?」
「是葯三分毒。」劉多渠話一出口就愣住了,再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藥方,片刻之後才道:「我再開一方,姑娘看看可好。」
林紫蘇點頭,站在一側。
劉多渠斟酌再三,開方之前卻又看了皇上一眼,拱手道:「我先與老爺診脈。」
他說著上前,倒是讓皇上愣了愣,這才伸手過去。
劉多渠低頭診脈,許久才道:「我心中有一藥方,只是我一人不敢輕易下定論。還要請趙、於兩位同僚前來,一起商議藥方才好。」
皇上看了他一眼,見他點頭這才道:「有勞劉院判了。」
劉多渠立刻出去囑咐人去請趙、於兩位同僚,轉身又看向林紫蘇道:「林姑娘可否一起開方,到時候我們也好一一辯證藥理?你放心,既然是我們一起討論,自然不會輕易以某人藥方為準,不會誤了病人的。」
已經見過御醫們開出的藥方是什麽樣的,林紫蘇自然心裡有底,此時點頭道:「那我就班門弄斧了,若有錯失之處,還請劉院判多多指點才是。」
兩人分站書桌兩側,低頭寫下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