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結果,一進門就見劉多渠坐在椅子上,品茶吃點心,好不愜意。
他腳步一頓,到了嘴邊的叫聲也給忍了下去。
「劉院判?」他微微揚眉,帶著幾分驚訝,「劉院判怎麽在此處?」
劉多渠也不知道蕭祁與林紫蘇的關係,此時他的舉動更像是幫林紫蘇作弊,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看了蕭祁一眼,「我與蕭大人有一年未見了吧,如今蕭大人倒是更精神了。」他邊說邊招手道:「來來來,這裡點心不錯,蕭大人嚐嚐。」絕口不提他來給林紫蘇補考的事情。
蕭祁目光一轉就看到了一旁似乎根本沒聽到他們說話的林紫蘇,見她寫著什麽,心中一動,再轉頭看向劉多渠,笑著道:「這位林姑娘醫術很是不錯,在蘄州時,幾戶人家都尋她看診,然而她醫考未過,就一直拖著。此次來潁州,正巧遇到了陳蘇陳大人,他對林姑娘也頗有信心,說這次考試對林姑娘來說應當是十拿九穩之事。」
劉多渠心中一動,想起林沉璞在世時曾經給陳蘇調養身體,就微微點頭道:「畢竟是家學淵源。」
「也是聖上寬厚仁慈,雖然降罪於林御醫兄弟,卻沒有牽連家人。」蕭祁淡淡的道,沒有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這畢竟是公開的事情,他若裝得太過,反而讓人察覺不對勁。「陛下還是惜才啊。」
他說著看向劉多渠,也不管林紫蘇此時在做什麽,只對劉多渠道:「早就耳聞劉院判在潁州,只是我身上還有公務,未曾來得及拜訪。」他說著一笑,道:「不知道劉院判此次南下來潁州,可是有什麽事情?若是能幫得上忙,蕭某定然會出一份力的。」
「也不是什麽大事,」皇上來潁州並未聲張,劉多渠雖然懷疑蕭祁已經猜到了,卻也不點明,只道:「皇上年後去麟州出巡,我隨行左右,途中因為一些事情就請假來潁州拜訪故友,再過三五日也就要走了。」
這麽說,皇上快則三日,慢則五日就要離開潁州了?想起如今聖駕還未曾到麟州,就知道那邊怕是故意放慢了行程。
他心中有數,大約也猜測出來皇上已經放下了對林紫蘇的疑惑,心中大定,笑著道:「原來是如此,我還當今年潁州、衢州、蘄州三地的醫考有什麽不妥當,這才引來了劉院判。」
私下,蕭祁為了林紫蘇幾次三番跟睿王折騰的事情,皇上自然是不知道的。這都是平靜水面下的暗流,自然是鬧不到明面上。至於蕭祁與林紫蘇之間的關係,皇上根本就沒往這邊想,讓人調查的都是林紫蘇給人看病救命的事情,皇上都不知道,劉多渠自然也不清楚明白。
此時聽到蕭祁這般說,便笑道:「蕭大人多想了,不過是順路經過就留意了。」他說著看了林紫蘇一眼,又道:「不過說起來除了林姑娘這位故人之後外,倒是還又發現一名頗有天分的小學徒,看他醫考的卷子,基本功很是紮實,前日我來驛館中講解一些藥理病理,他也格外用心,倒是一個好苗子。」
正說話呢,就聽到外面有人叫道:「林姑娘,林姑娘,你家中送來了信!」說著,張澤也尋到了偏廳來,見裡面劉多渠、蕭祁坐在一處吃點心喝茶,當下愣住了。
【第四十三章私下補考被撞見】
要說張澤也是無辜,從蘄州來的一路,心中偶像天天拿著面紗蒙面,身邊跟著丫鬟不說,還有三個哥哥、一眾僕從,擺足了架子,讓人心生不滿。明明是去考試,偏偏做出這番姿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小姐春日出遊呢。
他性子耿直,有什麽說什麽,明裡暗裡沒少說難聽話。
結果呢?考試一開始,討人厭的富家小姐變成了曾經不嫌臟臭,努力救人的偶像——神醫林姑娘,他頓時就懵住了。
這這這……想起一路上自己的一言一行,他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怎麽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林姑娘是一個姑娘家,出門講究一些,家人多看顧一些也是正常的,哪裡像他們這些大老爺們,野生野長也無所謂。
再說了,林姑娘一路上也沒有挑三揀四,衣食住行與大家都是一樣的。沒有抱怨,沒有吵鬧,他怎麽就鑽了牛角尖一直覺得人不好呢?
特別是第一天考完,林紫蘇出來還客氣地叫了他一聲張師兄,他當時就覺得無地自容,之後更是愧疚不已,躲得遠遠的,卻又想多看她一眼。
結果,他就看到了那一日劉多渠帶人攔住她的那一幕。當時他都想叫人了,但只見林紫蘇下車說了幾句話,劉多渠就走了,他見無事,就想著這兩人是不是認識。
第二日,劉多渠來驛館,講解了不少東西。林紫蘇不在他還暗暗為她可惜,誰知道林紫蘇回來就恰好站在他身側,他為了表達歉意,不由多說了兩句,見林紫蘇態度恬淡自然,一顆緊繃著的心這才放下來。
林姑娘果然如同他所知道的那般,真誠、善良。
於是他一心想著在林姑娘面前露露臉,先是幫她傳信說是劉院判來了,如今見有林紫蘇的信,又巴巴送來。
他是好意,然而這一頭闖進來,卻也察覺了自己似乎不該來。
此時抬頭看著上座的兩人,他有些緊張,再看林紫蘇就在一旁案桌前坐著寫東西,就更是有些無措了。
「我是來送信的。」張澤說,「林姑娘,你的信。」
他說著快步過去,劉多渠和蕭祁甚至都來不及阻止,他直接過去把信往案桌上一放,「林姑娘,這是你家中送來的信,我想你離家多日,定然思念家人,這才匆匆送來的……」
他說著眼神亂瞟,就是不敢去看這屋中的三人,結果一眼掃過去就愣住了。
「這脈案!這不是我寫的脈案嗎?!」話一出口,他就知道惹禍了,連忙捂住了嘴,但一雙眼睛卻仍不由自主朝著林紫蘇寫的東西上瞟。
這正是那日醫考的東西,怎麽……怎麽林姑娘此時才寫?還是拿他的脈案對照的?
脈案這種東西,每個人都有自己書寫時的習慣,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張澤一眼就認出了自己所寫的脈案,這並不稀奇,然而卻是讓劉多渠和林紫蘇一個頭兩個大了。
而蕭祁則微微皺眉,明白了劉多渠此次來是何意思。
竟然真的是讓林紫蘇補上這麽一份考卷,看起來,皇上那邊應當是再無猜疑了。
他手微微握了握,跟劉多渠和林紫蘇所思慮的相反,反而不覺得張澤是什麽大麻煩。
張澤恨不得自己消失,再不濟也要把之前說的那句話給吞回去。他尷尬地站在原地,一時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此時反而是林紫蘇停筆,笑著拿起了那封信,道:「多謝張師兄幫我把信送來。」
張澤不知所措,點了下頭,然後又連忙道:「不、不必客氣。」
見張澤這樣,林紫蘇忍不住笑了笑,抬頭道:「原本是不想讓旁人知道,免得誤會,只是如今既然張師兄看到了,我也就直說吧。這確實是張師兄所寫的脈案。」看著張澤一臉的驚訝,嘴張開卻發不出聲音,她笑著道:「我的那份答卷,之前出了意外,被燒毀了。劉院判心中惋惜,覺得這樣對我不公,又怕過了幾日我記不大清楚當日考試時那位病人的脈象,這才謄寫了張師兄的脈案帶來,由他親自監考,讓我再另外寫一份答卷。」
「原來是這樣。」張澤瞬間相信了林紫蘇所說的話,鬆了一口氣,重複道:「原來是這樣啊,是我多想了。林姑娘醫術高明,又怎麽會……」他說著搖頭,「是我多想了,還請林姑娘見諒。」
林紫蘇微微笑著,「那還請張師兄稍等,我就快寫完了。等寫完之後,張師兄一起用午飯吧。」
張澤自然無異議,更何況,就算是他想要走,劉多渠也不會這般輕易放他離開。
三人就坐在一旁,張澤正襟危坐,劉多渠不時看上林紫蘇一眼,只有蕭祁最為自在,此時竟然主動挑起話頭。
「剛剛劉院判說,這一次的考生,除了林姑娘之外還有一人入了你的眼,不知道是誰?」
張澤聞言立刻豎起了耳朵。
劉多渠看了一眼蕭祁,又看了一眼張澤,道:「還能有誰,我不小心毀了林姑娘的卷子,自然是要拿寫的最好的那一份脈案過來,這樣才對得起林姑娘那份答卷不是?」
張澤聞言猛然抬頭,一雙眼睛驚訝地看著劉多渠。就連蕭祁都有些驚訝,這一批醫考的考生之中,除卻林紫蘇,就數張澤最年輕了,倒是沒有想到劉多渠看中的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