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簡單而言，就是一張臉就足夠了。

靖王生得很是美麗，那種柔和了男女之美的感覺，讓人初見都忍不住愣神，林紫蘇就愣怔了片刻，然後才回過神來。她站在原地不動，也不隨意稱呼，只默默看著靖王，等他先開口。

萬一靖王心中懷疑她有假，特別尋了個人來試探她，她貿然開口豈不是露出了破綻。

不過，這樣的猜忌並沒有發生，那人緩步上前，來到她跟前才停下了腳步，低聲道：「紫蘇。」

單單一個名字，就被靖王叫得柔情似水一般。林紫蘇心中微微顫了一下，這才開口道：「女子閨名豈是外人隨意可叫的，殿下應當知道，我姓林。」

「紫蘇！」這一聲中，帶著心痛和深情。

林紫蘇嘴唇抿了下，不再開口言語轉身就要離去。

她實在是沒空在這裡看靖王演繹真愛無敵，情深似海，特別是這位靖王殿下已經大婚，此時算起來應當是在跟新婚妻子度蜜月呢。

再好看的容貌也抵不過渣男兩個字，特別是這渣男還擺出了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林紫蘇覺得再看下去她就要吐了。而對於靖王的表現，她只有一個評價——

演技浮誇，差評！

靖王卻以為她只是鬧小性子，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

「紫蘇，我知道你惱我，怨我，恨我。然而，你當比任何人都知我、懂我的，我實在是被逼無奈。」靖王拉著林紫蘇回身，低頭看著面前縱然不施粉黛也依然容貌清麗的女子，低聲道：「我心中只有你一個人，你當明白的。」

「我既然知你，懂你，又怎麽能夠惱你，怨你，恨你呢？」林紫蘇微微揚眉，抬頭看著靖王。趁著他神色略微放軟，伸手抓住靖王的胳膊抽回了自己的手。「你是否這般想？」

靖王搖頭，「我不敢如此奢求，我知道是我無用，害得林御醫身首異處，我為了在皇兄手下活命，甚至不敢多言語一聲。我是懦夫，我不配你對我的情誼。」

「你別這麽說。」林紫蘇微微搖頭，後退了兩步認真看著靖王，「雖然這是實話。」

「不！我所說的皆是我心中所想……」靖王猛然一頓，這才意識到林紫蘇之前的話有些不對。他面帶遲疑，看向林紫蘇，「紫蘇，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你剛剛說你配不上林紫蘇的情誼，這是實話。然而實話總歸是難聽的，也讓人難以接受，你還是別這麽說的好。」林紫蘇微微笑了下，眼中帶著無限的嘲諷。

靖王殿下想要演深情戲，然而她並不想。

她看著靖王，認真道：「既然你心中也明白，那今日我也就直言了。你我過去種種當做浮雲，煙消雲散吧，還望你不要再惦記前塵往事，反而辜負了甯國公府小姐的一片痴情。」

靖王如遭雷劈，半晌才臉色發白，痛惜地看著林紫蘇道：「你知道了。」

「這般大事，我又非聾子、瞎子，如何不知道。」

「你怨我是對的，是我……是我為了自保娶了甯國公府的姑娘，是我對不起你，你怨我恨我都是對的，是我辜負了你。可是，紫蘇，我心中真的只有你一人……」

「這話，你敢說，我可不敢再聽。」林紫蘇撇了下唇角，有些不耐煩起來，冷著一張臉道：「我今日來，就是準備把話說清楚。當初種種早已經煙消雲散，我已經不記得了，也請你不要再惦記，好好過日子才是。」

靖王看著林紫蘇，半晌臉上的柔情漸漸褪去，只帶著一絲嘆息。

「紫蘇，原來你不相信我。」他傷感的道：「我原本想著，縱然我娶了甯國公府千金，然而側妃之位也定然給你留著，等你出孝就迎你入門，比正妻也不會讓你落了半分下風的，沒有想到你竟然這般想我。你以為我在騙你？你從未想過我的難處嗎？」

林紫蘇微微抿唇，覺得這樣的靖王才算正常。

她不言語，靖王卻不就此作罷，略微停頓了片刻，他又道：「靖王府中，我特意留下了一處院子，裡面種滿了你喜歡的蘭草，一應東西都是按照你的喜好擺設，我平日里無事就喜歡在那院子待著，看著那些你喜歡的東西，慣用的物件，常用的熏香點起來，就覺得你彷佛在我身邊陪伴一樣。」

林紫蘇冷笑了兩聲，打斷了靖王的自我感動。

「你這般說著，我倒有種自己已經死了、被活人記掛的感覺呢。」她說著對靖王展顏一笑，「說起來當初的林紫蘇確實已經死了，如今活著的，早已不是那個天真、痴傻的林紫蘇了。王爺的厚愛，我銘感於心，然而卻不能接受，側妃之位縱然讓世間多數女子心動，卻不包括我在內。王爺，這位置，還是留給想要的人吧。」

靖王愣愣看著眼前的人，只覺得那熟悉的面容格外的陌生，而那陌生之中偏偏帶了一種更讓他心動的東西在裡面，他氣惱，卻又忍不住想要挽留。「你還是惱我的吧。」

這靖王是聽不懂人話吧。林紫蘇徹底沒了耐心，直接道：「我話已至此，還有一樣東西，聽聞是王爺所贈，今日還回，免得日後再生出無端的誤會。」她說著把特意帶來的玉佩往前一送，見靖王不接就放在了一旁的花盆之中，道：「話已說明，民女告退。」

她轉身離去，這一次靖王沒有伸手拉住她，只喊了一聲。「紫蘇……」

林紫蘇腳步不停。

他想起之前的話，改口道：「林姑娘。」

眼前佳人這才頓住腳步，靖王這才明白，之前林紫蘇的話並非在生氣耍性子，而是帶著幾分真意的。

他不信有女人能夠抵得住這般誘惑，開口道：「你可知道，若是事成之日，側妃也有機會成為母儀天下之人？」

他自幼受先皇寵愛，又聰慧過人，加上長相俊美，容易讓人心生好感，早已經養出了勃勃野心。如今對林紫蘇講明，自然是想要林紫蘇明白他不同於世間的男兒，能帶給她最無上的榮耀。

林紫蘇緩緩回身，看著靖王。

靖王心中一喜，只當她回心轉意，繼而又有些失落，覺得林紫蘇是為權勢所動。他來不及細想，上前兩步正想抓住林紫蘇，卻被她避開了。

雙手落空讓他一愣，繼而聽到林紫蘇道：「我不過是一個學醫的醫女而已，當不得母儀天下的重責。」

靖王一愣，幾乎忍不住要問林紫蘇，究竟懂不懂他話中的意思！

林紫蘇繼續道：「我所求的，不過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罷了，王爺胸懷大志，我實在不敢高攀。」

母儀天下的皇后是那般好當的嗎？只想想後宮的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就足以讓人想死了。

她說罷屈膝行禮，抬頭看著靖王道：「祝君心想事成。」然後轉身離去，再沒有做任何停留。

出門上了馬車回到驛館，就見蕭祁在等著。

見到蕭祁緊張地起身迎上來，她微微一笑，道：「我無事。」

蕭祁細細看了她許久才道：「我知道，只是還是忍不住擔心。」

林紫蘇又笑了笑，只覺得滿心的疲憊都因為這話而散去了大半。蕭祁的擔心毫不掩飾，也毫不做作，她看得分明清楚，此時略微低頭，道：「如今見到我，可好了些？」

「還是擔心。」蕭祁下意識說，繼而一愣看了看林紫蘇，帶著莫名的驚喜，笑著道：「如今，倒是好了。」

這兩句話說得有些沒頭沒尾，林紫蘇卻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蕭祁道：「想來你也累了，只是你回來如此匆促，怕是還未用午飯，李知府說這潁州城內最出名的菜色當數白羽樓的熏鵝，我讓廚房熱著，如今讓人送來，你吃些東西再休息。」

林紫蘇的確餓了，之前被靖王拿著真愛噁心了個透，如今得蕭祁提醒這才覺得飢腸轆轆。她也不客氣，讓蕭祁在偏廳稍坐，回去洗漱了一番，這才覺得精神了許多。

兩人一起用了午飯，直到史軍送了消息過來，蕭祁這才匆匆離去。他公務繁忙，今天一上午都在林紫蘇這邊等待，順帶處理了一些雜務，如今見惦念的人無礙，便逕自去忙了。

只是，臨走前他還是未曾問出那句心中藏了許久的話——

靖王說會納林紫蘇為妾，絕不辜負兩人當初的情誼，這話，究竟對林紫蘇說了沒有？

但這話他不好問出口，最後忍了忍還是沒有提起。

也罷，依著林紫蘇的性子，不管提還是沒有提，只怕她下定決心的事情就不會輕易改變，不要說是王府一個妾室的位置了，林紫蘇只要對靖王一刀兩斷，哪怕靖王拿著皇后之位當誘因，她也不會心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