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綠萼死後紅英好幾個晚上都沒睡得踏實,一合眼彷彿就看見綠萼一臉血的站在面前,幽幽的問:「你為什麼非得慫恿夫人打殺了我?」
紅英看了看彩雲的臉,那張嚴肅的臉彷彿慢慢兒便模糊了,血珠子從麵皮里一點點的滲透出來:「你為什麼非得慫恿夫人打殺了我?」那幽幽的聲音似乎又在耳邊響起。
紅英抖抖索索的跪了下來:「綠萼,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嫉妒你想做世子的屋裡人,我不該在夫人那裡說那樣的話,但是我真沒想到夫人會因此打殺了你,你原諒我罷,我以後每年都為你燒紙錢香燭,為你祈福,祝你早日進輪迴道。」
彩雲看了紅英這模樣兒,愣到了那裡,這紅英,莫非得了失心瘋不成?她走上前去,俯□來在紅英耳邊大聲呵斥了一句:「你是被什麼鬼怪迷住了不成?紅英,睜開眼睛仔細看看,我是彩雲!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彩雲!」
這一聲喊似乎在紅英耳邊響起了一個炸雷,把她雷得清醒了些,看見面前站著的確實是彩雲,身上還沾著院子里杏花的花瓣,揉了揉眼睛站了起來,垂著手站在那裡,言語裡邊充滿了羞慚:「彩雲姐姐,我這些天都好像被魔魘了。」
彩雲嘆氣道:「紅英,你既知道綠萼是怎麼死的,也該收收這份心思。若是世子夫人進門,瞧著你體貼,升了你的分位,那自然是千好萬好的事情。只是你千萬別一個人痴心妄想,以至於做出那些糊塗事兒來!」
紅英慚愧的應了一聲,把那帕子接過來,向彩雲行了個禮兒:「謝謝彩雲姐姐提醒,紅英以後不敢再這般胡思亂想了。」
彩雲盯著紅英看了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便罷……你放心,我不會把這事兒說出去,我會讓它爛在肚子裡邊的,只是你自己當心!」
倚在門口,看那道纖細的背影越走越遠,紅英獃獃的站著,任憑微風把院落里杏樹上的花朵搖落,不一會兒身上已經堆滿了殘瓣,可她卻恍若未覺,心裡想著自己的心事,有著濃濃的悲傷。
梁伯韜回來的時候,紅英還在努力的綉著那塊帕子,見他高大的身影走過來,她努力讓自己不去看梁伯韜的臉,站起來行了個禮兒道:「世子爺,夫人叫你去玉晏堂見她。」
素日的紅英,都會用熱烈的眼光看著梁伯韜,今日的紅英卻淡然了很多,可梁伯韜似乎沒有覺察到她的不同,正眼兒都沒有看她一下,就跨出了院子。
追了出去,看著他的背影,紅英心頭好像被誰扎了一刀,對啊,世子爺從來就沒有正眼看過自己,何必心中苦苦糾結!自己也沒有什麼能讓世子爺記住的,只能選擇在最需要她的時候,毫無畏懼的奉獻上自己的一切,只希望在他心裡,偶爾也能想起曾經有這樣一個丫頭,忠心耿耿的在他身邊。
全然不知道紅英心裡的想法,梁伯韜大踏步走進了玉晏堂,他知道自己今天算是闖禍了,母親定然要教訓自己,自己做下的事情就該承擔,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沒有擔當呢?當他走進玉晏堂時,卻看見父親和母親坐在一起,臉上有著嚴肅的表情。
「我現在懷疑皇上另有圖謀。」梁國公道:「今日你兄長接手我那支軍隊時,和我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徐維文拍著梁元山的肩膀道:「妹夫,凡事要看得深遠些,須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有時候斗得你死我活,卻為別人做了嫁衣裳,何苦呢!」
梁國公夫人蹙眉道:「我兄長這話,確實另有玄機。感覺皇上如此重壓他,必然有所圖謀,他一個文官,哪裡知道行軍布陣,用兵打仗!用他帶兵,不外乎是要把你手裡的兵權騰空而已。架空了你的權力,自然只有一個目的。」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下,想到了未央宮裡的梁皇后。
醉翁之意不在酒,明眼人看得出來,可是魏貴妃那邊也沒見有何舉動,難道皇上是想慢慢來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意思已經說得很分明了,難道皇上有意於立大皇子儲君入主東宮?可怎麼看也也瞅不出蛛絲馬跡來。
梁伯韜在旁邊聽了半天,插嘴道:「皇上布這盤棋應該有些時間了,現在只是逐漸在收尾了。」他咧嘴一笑道:「今日兒子的青衣衛統領也被皇上捋掉了。」
正在討論的梁國公夫婦驚詫的轉過頭來道:「皇上為何如此?總不能平白這樣做,總會有些由頭罷?」
看著兩人的目光都投在自己身上,梁伯韜低下了頭道:「父親母親你們別生氣,因為兒子今日輪值時,擅自離崗去了蘇府……」
一提到這件事情,梁國公夫人就來火了:「韜兒,昨日不是問過了你是否同意去蘇府提親,你自己答應了,今日你怎麼跑去蘇府搗亂了?是我和你父親平日太驕縱著你,以至於你無法無天,拿梁府的名聲開玩笑?」
「母親,你昨日未說清楚,我怎麼知道你是幫我去向那蘇潤玧提親!」梁伯韜面露尷尬神色:「若知道母親提親的對象是她,我定不會答應。」
「哦?莫非你在蘇府還有中意的小姐?」梁國公夫人緊盯著他不放:「那你現在告訴父親和母親,是哪一房哪一位小姐呢?」
梁伯韜看著父母親都在看著自己,心裡想,遲早這事情他們得知道,不如直接說了罷,於是坦然說:「回母親的話,兒子確實有中意的人了,她便是三房的九小姐,蘇潤璃。」
梁國公夫人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倒是我疏忽了,沒有仔細問過你。原以為你和那五小姐青梅竹馬長大的,一心以為就是她了,卻沒有想到你喜歡的竟然是那位九小姐,看來以後你得多和母親說說心裡話,咱們母子倆別成天像打啞謎兒一樣,這次差點出了個大岔子,對那位五小姐的閨譽也有影響。」
梁伯韜也沉默了下:「我已經叫那媒婆說因為我和蘇府五小姐時辰不對,蘇府拒婚了。」
「也好。」梁國公夫人微微頜首:「你做錯了的事情自然該擔著些。」
「既然韜兒有喜歡的人,那明日便再遣媒人去蘇府提親便是了。」梁國公在一旁摸著鬍子說,梁伯韜也連連點頭,聽著父親這話,他心裡美滋滋的,一想到璃兒終於能變成自己的未婚妻,精神頭十足。
梁國公夫人看著這父子兩如出一轍的沒心沒肺,不由得蹙了下眉:「你們想過沒有?若是這般張揚著,那你們置蘇府大房的臉面於何處?今日提親對象是蘇府大房的小姐,被韜兒追上府去折了面子,明日又派人去給三房的姑娘議親?你們的臉皮厚得可以去砌城牆,我可還要臉兒!」
「那該怎麼辦?」梁伯韜聽著這話也有道理,蔫了半截,垂頭喪氣的問主意。
「賞梅會上我也見了蘇府九小姐,是個不錯的姑娘。」梁國公夫人看著自己兒子的眼睛突然間閃閃發亮,沖他微微一笑:「但是我見著那九小姐離及笄還早,現兒去提親也未免心急了些,不如先議定了別家的小姐,過兩年再聘了那蘇府九小姐做平妻罷。」
聽到這話,梁伯韜「霍」的一聲站了起來:「不行,母親,璃兒不能做平妻,我也不要別家的小姐,我的妻子只能是蘇潤璃,沒有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