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淑宜大長公主笑著戳了下她的額頭,笑道:「是不是宮裡待得膩了,才惦記著我這裡?去吧去吧,你們兩個小姑娘留在這裡聽我們這些老婆子說話,也難為你們了。」說著,她拍拍曲瀲的手,笑著道:「我知道你這孩子有心了,今兒就陪襄夷公主好好玩。」
襄夷公主笑嘻嘻地拉著曲瀲起身,對淑宜大長公主道:「姑祖母你放心,我對鎮國公府熟悉得很,我帶曲家妹妹去逛逛,讓她熟悉一下未來的夫家。」說著,掩嘴一笑,十分促狹。
淑宜大長公主被她逗得笑了,叫來明珠,讓明珠小心地伺候著。
曲瀲便被襄夷公主挽回著出去了。
出了門,一陣帶著寒意的春風吹面而來,曲瀲不禁打了個哆嗦。
襄夷公主也打了個噴嚏,她旁邊的宮女趕緊拿了個掐絲琺琅的手爐過來,塞進她手裡。
「給曲妹妹吧,她看著嬌嬌弱弱的,不比我身子底子好。」說著,她朝曲瀲笑道:「我自幼跟著皇兄們也學了些騎射功夫,身體好著。」
那宮女看了曲瀲一眼,不敢違背公主的命令,便將那手爐遞給了曲瀲。
曲瀲瞅著襄夷公主,一臉為難:「這樣不好吧?」她正想說什麼,又被戳斷了。
「沒什麼好不好的,是我讓你陪我的出來,咱們去走走。」她說著,不由分說地將曲瀲拉走了。
曲瀲手中揣著那個手爐,很想對跟著的那宮女道,讓明珠再去取個手爐過來就行了,如今還是春寒料峭之時,鎮國公府的暖手爐都備著的,又不是沒有,何必如此謙讓?可是襄夷公主根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一副她不需要那玩意兒的模樣。
早上剛下過一場春雨,天空陰沉沉的,地面上的積水並未乾,整個世界變得陰冷陰冷的。
曲瀲吹著寒冷的春風,很快便感覺到身體的寒意,這種下雨的季節,她向來不喜歡在外面走動,可惜襄夷公主興緻很好,她也不好開口說什麼。
「我記得暄風院那邊種了一棵很大的杏花樹,京城的杏花一向開得比桃花、梨花都要早,每到春天,萬物剛抽芽時,它已經開出一片兩片的粉白,那花從枝頭上落下來,可好看了。」襄夷長公主對鎮國公府如數家珍,對曲瀲介紹著。
曲瀲心裡有種古怪的感覺,彷彿襄夷公主才是女主人,而她是客人一樣。這讓她想到先前鎮國公夫人見到襄夷公主歡喜的模樣,心裡不禁有幾分猜測。
果然,很快便見到院牆中探出的那幾簇粉白的色澤,杏花已經開了,雖然並不茂盛,卻迎來了早春的氣息。
「我小時候很喜歡來鎮國公府玩,所以對這裡很熟悉。」襄夷公主朝她解釋道,似乎讓她別多想。
曲瀲也朝她笑了笑,真的很難不多想,特別是她總喜歡腦補。
她們一起進了那生長著杏花的院子。
有兩名守園的婆子在那裡,見到襄夷公主時,忙過來請安。
「你們世子呢?可在這裡?」襄夷公主問道,神色矜傲。
「回公主,世子剛回來……」
襄夷公主聽罷,便拉著曲瀲進來了,她太過自然的態度,讓曲瀲心頭有些懸。
按理說,今兒是鎮國公府的年酒宴,紀凜這世子怎麼著也應該在前院去陪客人,卻不想他竟然會在自己院里。
進了院子,曲瀲便看向不遠處的那棵杏樹,枝幹很粗壯,也不知道有多少年輪了,剛到開花的時候,枝頭上的花並不濃密,但卻給這個早春時節添了一抹春日的氣息。
曲瀲正打量著暄風院的環境時,突然聽到襄夷公主很開心地叫了一聲「表哥」。
她下意識地看過去,便見到不遠處迴廊中的兩個少年,其中一人是披著寶藍色織祥雲斗蓬的紀凜,神色溫煦謙雅。另一個是披著玄色貂毛斗篷的少年,約莫十六七歲,但是看起來很瘦弱,而且臉色也很蒼白,一副體弱多病的模樣,唯有一雙眉眼濃黑如墨,初得那膚色越發的慘白。
兩人循聲望來,見到她們時,紀凜的雙眼微微發亮,目光便絞在了曲瀲身上,讓她臉上有些赧然。另一個瘦弱少年神色清淡冷漠,站在那兒淡淡地看著她們,無動於衷。
襄夷公主將曲瀲拋了,往那兩人走去,然後站在台階下看著他們。
這時,紀凜身邊那個披著玄色貂毛斗蓬的少年微微頷首道:「公主。」目光看向曲瀲時,眉頭微微一蹙,似乎不是很贊同她們的行為。
曲瀲面上有些尷尬,她看出這少年是誤會了,以為她恬不知恥地跟著襄夷公主跑進人家主人的院子里。或許這種事情發生過,所以他才會露出這般明顯的神色。
「阿朗,這是我的未婚妻。」紀凜出聲道,然後朝曲瀲微微一笑,「瀲妹妹,這位是靖遠侯世子袁朗。」
曲瀲沒想到這位會是駱林心心念念地惦記著的靖遠侯世子,忙朝他福了福身子,喚了聲「袁公子」。
袁朗神色微霽,正要說什麼,一陣風吹來,他忍不住咳嗽起來,忙拿帕子掩住嘴。
曲瀲見他咳個不停,真擔心他就要咳得要斷氣了。見了真人後,她才知道外界傳聞靖遠侯世子體弱多病是真的,他和紀凜站在一起,明明比紀凜還年長三歲,但是除了身高比紀凜高上許多,卻瘦得可憐,那隻拿著帕子的手背上可以看到蒼白的皮膚,還有手背上凸起的青色血管。
「表哥,天氣冷,你快點進房去歇著。」襄夷公主催促道。
紀凜忙架著那仍在咳嗽的少年進了一間暖閣,襄夷公主關心則亂,拎著裙子跟進去了,跟著襄夷公主的宮女也跟了上去,留下曲瀲一人傻獃獃地在院子里站著,直到又一陣寒風吹來,讓她打了個哆嗦,抱緊了懷裡的手爐。
正當她不知道要跟上去還是先離開時,紀凜從暖閣里出來。
「瀲妹妹。」
曲瀲一眼便看出他今天的狀態,是那個謙和溫煦的少年,朝他抿嘴一笑,說道:「紀哥哥,打擾了。」有心想要解釋是襄夷公主拉著她過來的,但看他笑盈盈的模樣,又覺得不需要解釋了。
「天氣冷,瀲妹妹也進來坐坐,喝杯熱茶暖身子。」紀凜很體貼地說道。
「那就打擾了。」曲瀲客氣地道,跟著他進了暖閣。
剛進暖閣,曲瀲便感覺到一股帶著清雅花香的暖意撲面而來,呼出的氣成了白霧,眼睫都有些濕潤,等她看清楚室內的情況時,曲瀲頓時覺得自己眼睛要被閃瞎了。
暖閣里,先前咳得快要斷氣的靖遠侯世子此時虛弱地坐在暖炕上,仍在時不時地捂著嘴咳嗽著,讓人看著就覺得很辛苦,蒼白的臉龐浮現一種不健康的青色。
襄夷公主站在他面前,拿著手帕給他擦額頭上的汗。不過卻被咳嗽中的少年揮開她的手,只是襄夷公主根本沒放在心上,一把抓住了他反抗的手,硬壓了上去,仔仔細細地幫他擦去額頭上沁出的汗。
曲瀲瞬間囧了。
她木然地看著先前還十分矜傲高貴的公主此時沒有絲毫規矩地趴在個男人懷裡給他擦汗,再看看室內的那宮女,她肅手站在那兒垂著頭,當作沒看到,只是在她進來時,飛快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又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