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與貝尼托・墨索里尼(2)
毫無疑問,德國盟友和薩羅共和國的庇護者們對這種觀點拍手稱道。他們處決齊亞諾有著特殊的原因。
自從1939年春天起,這位當時的外交部長就已經對納粹主張的世界秩序持懷疑態度,直到最後關頭才極不情願地同意義大利參戰。
納粹分子很堅決地認為,齊亞諾以及其他那些落入義大利社會共和國手中的同夥應該被處死。
他們必須去死,這是他們的所作所為應受的懲罰,同時也被當作是對義大利到目前為止在戰爭中遭遇的令人羞辱的失敗的補償。
換句話說,他們必須算清這筆賬,因為在法西斯政權中,「一切都是為了政權,沒有什麼可以反對政權,沒有人可以遊離於政權之外」,「極權主義」一詞就是產生於這個體制。
但是,這種體制已被證明是空洞和虛偽的。儘管沒有人說得如此直白(目前為止義大利編年史還沒有對此事進行過多的評註),但是毫無疑問,齊亞諾是貝尼托?
墨索里尼的替罪羊,墨索里尼才是一個失敗的極權主義者、一個失敗的法西斯獨裁者、一個失敗的民族領袖和一個失敗的為納粹-法西斯新秩序而戰的戰士。
1944年,那些曾經指責墨索里尼製造了所有災難的人不再討論這位獨裁者的罪過和缺點,因為薩羅共和國的宣傳已經在為新的困難時期塑造一個新生的墨索里尼了。
即使在今天,一些歷史學家也斷言,自1943年9月以後,墨索里尼勇敢地把自己當成義大利人民的盾牌,抵禦德國聯軍的憤怒以及持續戰爭的恐怖。
但是,血肉之軀的墨索里尼卻忐忑不安地住在加爾尼亞諾的費爾特里內利別墅里,他遠非一位英雄人物。
他生病了,疲憊而沮喪,家人也在他周圍爭吵。他的大兒子維托里奧軟弱但又自命不凡,曾被墨索里尼稱做
「白痴」,但此時他卻遲到地對高等政治顯示出極大興趣,並且得到了他的堂兄維托的協助。
聚集在這個地區的還有許多與墨索里尼關係更遠一些的親戚——一位歷史學家竟列出了200人。
正如一位觀察家諷刺地評論道,墨索里尼對家人有著深厚的感情,但是只有在他們不侵犯他的工作空間時才是如此。
然而,對於所有放棄法西斯主義的人來說,處在死亡陣痛中的法西斯主義通過小墨索里尼們和圭迪式的人物向人們表明,家庭這個機構並沒有成為犧牲品而落入
「極權主義」的控制之中。在心靈的深處,拉凱萊或許想知道貝尼托是否還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她忙碌著,給來訪者留下的印象是勤奮、專心地操持著家務。她告訴一位官僚,丈夫存在的問題是他相信任何與之交談的人,可是她卻誰都不相信。
只要一有機會,她就會因丈夫和克拉雷塔?佩塔奇仍然保持著關係而詛咒他。
1943年8月到9月間,墨索里尼把他這位最後的、愚笨的但自己又離不開了的情婦短暫地關押了一段時間,然後又把她安置在一座名叫奧索里恩的別墅裡面,那兒曾經住過一些修女。
埃達最後一次回家是在1943年12月26日,她尖叫著說,戰爭失敗了,他們都完全生活在錯覺當中,他們不能讓加萊亞佐在這種情況下成為犧牲品。
然後,她離開義大利去了瑞士,從此再沒見過她的父親,也再沒有和父親說過一句好聽的話。
相反,她還聲稱自己是
「叛徒和盜賊」的妻子,並且為此而感到驕傲。只有兩個最小的孩子,羅馬諾和幼時患上小兒麻痹症並因此而智力低下的安娜?
瑪麗亞沒有讓墨索里尼太惱火。二兒子布魯諾在戰爭期間的一次空難中喪生,他的遺孀吉娜?
魯貝蒂也住在費爾特里內利別墅里。她很受墨索里尼的喜愛,這位領袖可能是更欽佩她有膽量公開嘲笑那些認為軸心國能打贏這場戰爭的人。
1944年1月,墨索里尼還試圖從所有人的視線中消失。最嚴重的是,當他故意讓齊亞諾走向死亡的時候,他是懷著萬分的懦弱在逃避現實。
在處死齊亞諾等人的前夜,這位領袖膽怯地故意躲避著以自己的地位所能夠允許的寬恕他們的機會。
他沒有這樣做,因為他清楚,目前納粹德國和狂熱的法西斯分子只有看到別人的鮮血才會感到滿意,尤其是他女婿的鮮血。
他也可能意識到,一旦做出這種犧牲,他們就會原諒或是忽視他明顯的無能。
這種動機無疑使他在事後更加渴望從友好的來訪者那裡得知女婿和昔日同事被處死時的詳情。
然後,在確保對自己的利益毫無損傷的情況下,他可以虔誠地表明,他們不該遭此下場。
更為可憐的是,墨索里尼還試圖把自己拒絕干預此事的責任怪罪到旁人身上,悲哀地說他在1月10日經歷了一個不眠之夜(元旦那天他就因發燒和胃痛卧病在床)。
還說是其他人充滿敵意的阻撓使他沒有聽到他們懇請寬恕的請求。他還親筆給齊亞諾的母親寫了封信,強調他自己是多麼的孤獨。
當埃達表示他的這些痛苦的說辭不足以讓她信服時,墨索里尼懷著十足的自負向任何願意聽他說話的人宣布,「命中注定我要遭受所有人的背叛,包括我自己的女兒」。
即使在1945年3月,他仍然在談論著自從齊亞諾死了以後他所忍受的
「殘酷和長期的」
「痛苦」。處於自我困擾之中,墨索里尼試圖躲避一度包圍了法西斯主義和義大利的災難現實,拒絕面對周圍積聚的復仇情緒。
挑選與之交談的人愛聽的話說是他的習慣,墨索里尼在女婿被處死之後這樣主張,「現在我們已經開始繼續前進了,我們一定不要讓任何事情擋住我們的去路,而是要繼續前進以取得合理的結果」。
1944年1月到1945年4月,義大利的歷史的確是經受了一段痛苦的經歷,義大利半島北部成了二戰前線的通道,同時也陷於複雜的內部爭鬥與殘殺之中。
相反,「被解放了」的南方在盟軍和王室的聯合統治下,就其所經歷的民族傳統階級暴政、性別及地區差異以及在義大利的貧窮與盎格魯-撒克遜解放者的強大之間的差距而言,相比北方不是那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