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許以重位,接妹妹進府,意下如何?
本來顧梁棟不說那句話還好,到時候可以讓府里拿錢贖人就可以了。
不管是順天府,還是五城兵馬司隔段時間就會來一次大搜查,每次搜查的時候都會有一批倒霉的官員被抓。
不過,他們一向都是先把人關到牢里去,等著這些被抓之人的家人拿錢贖人,價格自然是不菲,贖的起的,放人回去,就當沒被抓過。
沒錢的那些人,對不起,名字上報,等著丟官或者流放。
這是京城衙門裡都知道的慣例。
顧梁棟的話一出口,邊上那些原本與他站在一起的官員自動後退了一步,然後只留顧梁棟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哪裡。
顧梁棟想要往人群里擠去,可那些人哪裡會讓他擠進來,有顧梁棟在那裡吸引路人圍觀,他們就相對安全很多。
於是其他被抓的人自發的團結起來,抵抗顧梁棟往人群里擠。
人群里隱約有些嬉笑聲,「沒想到這位國公爺保養的倒是好,一把年紀了,該有的還都有,也不知道他後面第一次要多少錢。」
有人就笑著回到,「年輕點還值錢,這麼老,賣不了幾個錢。」
顧梁棟縮著肩,聽著人群里的鬨笑聲,頭疼欲裂,真的是恨不能立刻找一個地洞鑽進去。
*
顧家,松鶴堂。
國公夫人楊氏正用手帕抹著眼淚,
「娘,以後可怎麼做人啊?大庭廣眾之下被人認出來,這……可怎麼辦啊。我們娘們還能縮在家裡不出門。
可是城哥兒他們怎麼辦?還有小慈,將來可怎麼招婆家啊。」
顧慈走了一段無比艱難的被拐之路,最後還是楊氏派去的人把她給接了回來。
她走被拐路的那段時間,楊氏對外的說辭是在家和女先生學東西,為此來提升顧慈的好名聲。
想著,怎麼也要給她找個好婆家,都已經十七了,再不出嫁,真的要成老姑娘了。
可如今,有一個這樣的爹,怎麼可能好得起來?
於老夫人也是氣的發抖,老國公除了顧世安那檔子事,一輩子真的是連個通房都沒有,只守著她。
可到了兒子這裡,那是妻妾成群,就這樣,他還不滿足,還要去花樓,花樓里的那些花娘得多臟啊?
一雙玉臂千人枕,一想到這些,她就想起顧世安,那是她一輩子的污點。
現在,她的兒子,這個家的當家人,竟然就這樣掉到泥坑裡,一輩子翻身不得。
那天顧世安說有他在一天,顧家就別想翻身。
這個孽障,肯定是他搞的鬼!
於老夫人氣的差點暈倒過去,抓到了就抓到了,大不了多塞點銀子就能出來了,誰還和銀子過不去啊。
可是,竟然被人認出來了,她真的覺得這個家要靠這個兒子是一點希望都沒有。
一家子哭的哭,愣的愣,愁的愁,二房,四房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雖然是親兄弟,可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顧梁棟的事早就傳到他們耳里了。
這兩房的人都在羨慕顧世安能夠說搬走就搬走,以前還想借著國公府的光,能給兒女說個好親事,可到了如今,不受拖累都是好的。
於是,均在心中暗中盤算,該如何才能夠搬出去,撇開這灘渾水。
翌日天還未亮,京城的宵禁剛剛解除,一輛普通不起眼的馬車從順天府到了齊國公府角門。
松鶴堂里於老夫人一夜未睡,顧梁棟被兩個小廝扶著進了院子,看到於老夫人就跪了下去,「娘,兒子,兒子……」
顧梁棟自己都羞於說下去了。
於老夫人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顧梁棟,抄起手中的東西,就砸了過去,砸在顧梁棟的額頭上,頓時血流如注。
楊氏驚叫一聲,想要撲過去,但一想到他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硬生生止住了腳步。
顧梁棟也不敢動,幾十歲的人,在於老夫人面前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如今做錯了事更不要說了。
「你做下這等醜事,還鬧的京城人人得知,你如何對得起祖宗?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家裡的妾室少了嗎?我什麼時候阻攔過你納妾嗎?你……」
於老夫人指著顧梁棟,絕望的說道。
「你既然已經敗了名聲,等到天亮,我就會上摺子給皇後娘娘,請見皇上,把爵位讓給你二弟,到時候還能不能保住齊國公的爵位就不得而知。」
於老夫人疲憊的說到,可聽在顧梁棟和楊氏的耳朵里,就不是那麼中聽了。
讓出爵位?憑什麼?就算他不好,可他還有兒子!讓給二房,難道以後讓大房仰二房的鼻息過日子?
不管顧梁棟夫妻如何,顧家算是在京城出名了,還沒等老夫人上摺子,原本和大房的顧至城議親的人家,紛紛都當沒有這回事了。
*
天光大亮,太陽漸漸升起,微風吹散了蒙蒙的霧氣,街上人流漸漸多了起來,經過一夜的沉澱,又恢復了白日的喧鬧。
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館里,蕭越執壺倒酒,微笑著道,「顧大人,這酒肆雖看著小,往來的也都是平民百姓,但這店自釀的清酒,倒不比那些大酒肆里有名氣的酒差多少。」
顧世安看著倒入杯中的酒液,確實清透逼人,香味也濃郁,但他也沒有錯過對方字裡行間的意思,道,
「看來,殿下常來此處?」
蕭越微微一笑,原本肅穆的臉頓時變的平和下來,「這京城,沒有我不曾去過的地方,顧大人以後也會這樣的。」
他掌管著皇上的暗衛,什麼事情都有可能做,能夠被皇上一直看中下去,就要做常人不能做的事情,而顧世安,身為錦衣衛指揮使,只會做的比他更多。
顧世安不以為意,意有所指的道,「難道接近小女,也是殿下的職責所在?」他微微勾起嘴唇,微微含諷。
他早就偷偷的盤問過阿鏡這段時間顧念和蕭越的交往,從那次搭馬車開始,阿鏡知道的都說了。
蕭越飲了一口酒,道,「那兩個再人群里起鬨的人怎麼樣了?」
「連夜送出城去了,會在郊外住兩天,之後會跟著商隊去往關外,北蠻或者其他的地方,隨意。」
「那兩個人本來就是四海為家的行商,不會在一個地方住很久,當時天色很黑,沒人看清他們的長相。」
蕭越點頭。「接下來,你要如何做?」
顧世安神色微微一動,看了坐在對面的蕭越一眼,什麼時候以無情,好殺出名的晉王這麼熱心腸了?
蕭越和顧世安猶如忘年交在酒肆里對坐,剛開始是互相試探,到了後來卻是為了同一件事出謀劃策,彼此之間竟有幾分惺惺相惜的感覺。
兩人分別前,顧世安誠懇道,「若殿下不嫌棄,改日我再給你遞帖子,只大清早的飲酒傷身,我們可以改成傍晚。」
蕭越,「……」
*
顧念在安遠侯府養病後就一直沒有回父女倆的宅子里去,連帶著顧世安也在這邊住了下來。
護國長公主自然是樂呵呵的,從前顧念除了去顧家小住,其他的時間可沒離開過她,前段時間顧念和顧世安住到御賜的宅子里,她是滿心的不習慣。
半個月後,護國長公主坐在炕上看著帖子,外面小丫頭來報,說四皇子府遣了婆子過來,請長公主帶著全家過府做客,賞花看景。
護國長公主接見了四個婆子之後,說了會話,就吩咐蘇嬤嬤送她們從二門上車。
顧念從屏風後轉了出來,憂心忡忡的看著長公主,長公主揮退了屋裡侍候的丫頭,婆子。
顧念扶著她在炕上坐好,低聲道,
「外祖母,外面不是傳言如今太子和四皇子到了水火不相容的時刻了?如今四皇子忽然下帖子過來……」
顧念最近因為身世的問題,已經差不多要忘記四皇子的事情,沒想到,他竟忽然冒了出來,還找上門來。
顧念滿臉為難的看著護國長公主,希望她能夠拒絕這次邀請。
護國長公主也是面色凝重起來,道,「不管他們爭的如何,咱們只看皇上的意思,一日沒有廢太子的旨意下來,那太子就比四皇子尊貴。」
太子想要上位,很難,四皇子想要上位,也很難,幸好如今皇上正值壯年,還有幾年安穩日子可以過。
護國長公主以顧念要養病走不開,拒絕了四皇子的邀請,卻沒想到四皇子妃竟然上門來了,這是護國長公主和顧念都沒預料到的。
四皇子妃四皇子妃,雖然家世不顯,能當上四皇子妃,則是因為她出生的時候徐府上空滿是紅雲,連張天師都說是祥瑞。
之後,徐家更是著重培養她,從小以女德著稱,遠近聞名,連宮裡都知道她的賢名。
在四皇子妃十四歲那年,徐家一次上香的途中,馬車遇險,當時四皇子恰好路過那裡,救下了四皇子妃,他身姿挺拔,風度翩翩,引得四皇子妃一下子就傾心於他。
當時四皇子已經加冠之年,得永平帝歡心的他說要娶四皇子妃,永平帝大手一揮,就定下了這門親事。
大婚這麼多年,四皇子和四皇子妃一直是恩愛有加,四皇子妃也一直被外人所羨慕。
四皇子妃上門來,護國長公主自然是再沒道理不見了,兩人寒暄了一會,四皇子妃笑著道,
「從前姑母在金陵,我們也無緣得見,早就聽說府里的姑娘都是生的如花似玉,今天一見,真是名不虛傳。
上前給我瞧瞧,我可要沾點美人兒的光了。」
周語嫣帶著笑容,朝四皇子妃屈了屈膝,恭敬的站在她面前,四皇子妃拉起周語嫣的手,從手上褪了個羊脂玉鐲子,塞到周語嫣的手裡,
「聽說你花期已近,這個就當是給你提前添妝了,等到出嫁前添妝日,讓人告訴我,我再送你一份大禮。」
周語嫣害羞的低下頭,謝過四皇子妃退了下去。
顧念含笑站在那裡,目光小心的打量著四皇子妃,生得是端莊嫻靜,穿著大紅的裙子,紅彤彤一片,顯得靚麗異常,也遮蓋了她的一份嫻靜。
四皇子妃和周語嫣說過話后,看著顧念,話卻是對護國長公主說,「這就是府上的表小姐,顧指揮使的千金吧,果然生的好,來,過來讓我看看。」
顧念小心上前幾步,站在榻前,讓四皇子妃打量,此刻,她見到四皇子妃對自己露出笑容,用溫柔的聲音和自己說話,她就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
如果,她不能擺脫前八世的噩夢,那麼最終的歸宿就會是四皇子府,一想到此,死前曾遭受的那種刻骨銘心的絕望和痛苦,再次把她全身碾壓了一遍。
她渾身毛孔豎起,壓下心中湧起的涼意,低眉垂目,一語不發,嘴角掛著一絲絲的笑意。
四皇子妃眯著眼仔細打量了一番顧念,想到前兩天四皇子和她的談話。
「護國姑母來京城府里還沒有辦過宴給她接風洗塵,雖然時間過去很長時間了,要不,你派人去請姑母過府賞花看景吧,如今正是春意盎然的時候,天氣也暖起來了。」
四皇子妃溫順的點頭,看著四皇子臉上的笑意一直未褪去過,「那妾送份帖子過去?」
「那倒不用,姑母也不是外人,你派兩個知禮的嬤嬤過去請就是了。」
四皇子語調溫和,四皇子妃點頭答應,外頭的丫鬟端了茶進來,她接過來,恭敬的送到四皇子的面前,四皇子接過後,抿了口,又道,
「姑母府上有位表姑娘,是錦衣衛顧指揮使的千金,人生的很是動人,今年十七,原先是和安遠侯世子說過親的。
因為一些事情退親了,你找個合適的時機,探探姑母的口風,可有中意的人家了。」
四皇子妃獃獃的看著四皇子,他……竟然讓自己去給他想看妾室?還是他已經厭惡了自己,想要換個新皇子妃了?
她搖搖頭,苦澀的道,「王爺既然說好,那必然是好的,妾身一定給王爺辦妥當這件事情。」
四皇子滿意的點點頭,站起身來,道,「那你歇息吧,我今日去書房住。」
四皇子妃獃獃的看著四皇子掀簾出去,什麼去書房,分明就是書房裡藏了個小妖精。
想到四皇子讓她做的,心裡隱約又有一陣快意,府里從前沒有其他的人,如今四皇子親口說要相看,看書房的那個妖精以後怎麼辦?
最好和新來的打個你死我活。
沒想到,她派了有頭有臉的嬤嬤去了長公主府後,長公主說不能前來,四皇子聽了后,想都沒想,
「那你就上門去。你是小輩,去拜訪長輩也是應該的。」
她氣的咬碎一口銀牙,可再氣,還是不得不上門來。
四皇子妃打量了一番顧念后,從手上褪下一串粉紅的珍珠串,不容她抗拒,直接套在了顧念的手腕上,笑著道,
「表姑娘生的顏色如此之好,這珠串個個都很飽滿,顏色也不錯,配表姑娘正好。」
顧念謝過四皇子妃,走到了護國長公主的身後,護國長公主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顧念偷偷的將珠串褪了下來,塞到袖子里。
護國長公主見狀,轉頭和四皇子妃說起了閑話。
周語嫣見四皇子妃竟然給了顧念一串粉紅珠串,臉上滿是怒容,想要上前,被顧念給拉住了,搖搖頭。
四皇子妃和護國長公主說著閑話,一直沒有離去的意思,連護國長公主端起茶盞表示送客的意思她都無視了。
「姑母真是好福氣,府里的三個姑娘,個個如花似玉,一個賽一個,讓人越看越愛,恨不能帶回家去。這二姑娘的婚事說定了,不知表姑娘的婚事說定了沒有?」
護國長公主喜歡別人說自家姑娘好,雖然也確實好,她嘆了口氣道,「還沒呢,如今可不就在愁這個,再過年都十八了,從前一直在鄉下地方……」
四皇子妃笑吟吟的道,「姑母也不必發愁,表姑娘生的這樣好,這樣的品貌氣度,不知道多少人家要來求呢,說不定過不久,就有人上門來提親呢。」
「顧大人又是能幹的,姑娘生的這樣好,到時候可別把府上的門檻給踩破了。」
護國長公主笑了笑,不知四皇子妃是什麼意思,微笑著看著四皇子妃。
四皇子妃垂下眼帘,道,「也不知姑母說親的條件有什麼。」
護國長公主說道,「一定要人品端正。」
四皇子妃點頭。
「門第倒不拘,不一定要高門大戶,英雄莫問出處,只要家風清正,本人又有才幹,何愁不能夫榮妻貴呢。」
當今是明君,只要有才,必定是能夠出頭的,只要他有本事,自己還沒走,又有女婿拉把,不愁他不能出人頭地。
說實話,護國長公主看不上那些年紀老大的還只能靠著家族或者妻族的男人,就說顧世安,她為什麼不介意他是外室子,一個是想介意也沒用了,女兒都走了,另外一個則是顧世安有本事。
以顧念的條件,護國長公主的這些條件還真的不過分。
四皇子妃低頭喝了口茶,勾了勾唇角,笑了笑,接著說,「若是能到哪家王府做個側妃,倒也不委屈了表姑娘。」
護國長公主眯著眼睛,壓了壓火,道,「我們念念啊,打小就是個脾氣古怪的,吃東西愛吃五穀雜糧,穿衣服就愛穿棉布,就是屋子裡頭,貴重的擺設一樣沒有,儘是些花花草草,還是那些不值錢的路邊花。
就她這樣,可不是個能受得起王府的榮華富貴的。」
護國長公主聲音忽然變的稍重起來,
「這孩子,是我女兒的唯一骨血,我從小養在手心上,說是掌中寶也不為過,這人,頭能戴多大帽子,千萬不想不該有的。
我只盼著往後她能找個人口簡單,公婆和善,小姑好處,這男的呢,也要知道疼人,要忠厚,對我這外孫女好,那我就能安心的去地下見她娘了。」
「更重要的是,這男人,可不能三妻四妾!」
護國長公主特特補了一句。
四皇子妃掩唇笑了起來,「姑母,您這標準,可真的是難找咯。這樣的男子,咱東離國可拿不出幾個來,這男子三妻四妾還不是平常,不納妾的可是要提著燈籠找了。」
護國長公主笑道,「那是皇子妃還沒有做母親,這沒有哪個母親長輩的不是這樣的。」
四皇子妃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她和四皇子成親多年,別說孩子了,連一次孕事也沒傳出來,四皇子也不是不去她的屋子裡,可月事月月到點就來。
這可以說是她的一個大傷疤。
護國長公主笑吟吟的看著四皇子妃,彷彿一點也不知道她剛才揭了人傷疤,道,
「四皇子妃看起來有點氣血不足,臉色煞白的,可要好好的調理,這女人氣血不足可不行。」
四皇子妃尷尬的笑了笑,道,「多謝姑母關心,姑母這樣高的條件,可一定要早早的相看起來。
只是,表姑娘才剛從人販子手裡虎口逃生,這個可不是好名聲啊。」
護國長公主頓時沉下了臉,周語嫣站了起來,「皇子妃請勿怪臣女直言,您今日來是來探望我祖母的,還是來揭我表妹的痛處的?」
「我們家也沒有要高攀你們那高高在上的豪門,我妹妹如今好好的,還因為救了很多人受了官府的嘉獎,我聽說還有立祠的呢,
怎麼到了皇子妃這裡就是要遮遮掩掩的了?
還是說大家都是傻的,就您是聰明人呢?」
護國長公主佯怒,呵斥道,「你這孩子,嬤嬤們的規矩禮儀都白教了,竟然頂撞皇子妃,回去女戒抄一遍。」
四皇子妃臉色變的很不好,可還是不得不歉意的道,「姑母,都怪侄媳說錯了話,就不要罰二姑娘了。」
她站了起來,走到顧念的身邊,用最真誠的讚美之詞稱讚了顧念的美貌和儀態之後,又輕輕的握著顧念的手,輕輕嘆息了一聲,
「多好的姑娘啊,是我說錯話了,我該罰,姑娘不如做我的妹妹如何?
我今日一見你這樣的風姿,都動心了,難怪我們王爺,見了妹妹一面之後就念念不忘,許以重位,想接妹妹入府呢。
不知,妹妹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