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禮物

高中時代，是大多數人回憶起時，才發現的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

正是在這裡，我們度過了16、17、18歲，人生中最璀璨的三年青春時光，遇到了可以結交一輩子的朋友、也留下了一生都難以忘懷的純真初戀……。

只可惜，當時依然懵懂而青澀的我們，並不懂得這一切的「平淡」，是如何的珍貴。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江華一樣，在經歷了歲月滄桑，紅塵沉浮之後，才有機會擁有這樣的情懷。

所以，對於一中的這些高中學生們而言，現在充斥著枯燥的書本與習題、繁重壓抑的課程、大小考試不斷，周而復始的日子，是那樣的乏味平淡，單調無味。

他們渴望快快的成長，離開這段「枯燥」而「艱苦」的學生生活。

而傳說中「象牙塔」一樣充滿自由的大學，顯然就是最終極的目標。

但高考，對於此刻的他們而言，似乎依然遙遠的像一個夢想……

所以，尋找日常生活中的驚喜，一如一場球賽的酣暢熱鬧、某個八卦的沸沸揚揚……，又或者，某些特別的日子，可以令他們肆意的放縱自己的快樂。

而一場大雪之後的這個白色的聖誕節，就是這樣的特別日子。

從上午起，教室里就顯得格外躁動，莫名的激動興奮情緒在空氣中蔓延，就連上課時，很多人都在下面低頭認真寫著賀卡，皺緊眉頭琢磨著寫出一句句貌似深刻而雋永意味的祝福詞句。

等到了課間，到處都在互送賀卡，送的人快樂，收到賀卡的人更是開心，一個個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merryChristmas！……」

「聖誕快樂！……」

「啊！……謝謝！merryChristmas！……」這樣的對話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到了第二節課間操時，這種送賀卡的趨勢已從班級內蔓延到了年級。

教室門外不時有其他班級的人出現，「XX有人找……」之類的聲音不絕於耳，走廊中川流不息、人來人往，彷彿一場盛大的狂歡活動正在進行中，所有人都興奮莫名。

雖然前兩天起，就看到班裡的女生們在聊天時興奮的互相秀著新買的漂亮賀卡，江華卻從未想起來自己也要給別人送賀卡。

畢竟他的心理年齡已是40歲的大叔級老男人，沒有這個年齡段的青春少年，在遇到節日時的那種激動心境。

可沒想到，一上午下來，他居然也收到了一大堆的賀卡！

看著班裡那些平時並不怎麼熟悉，很少說話的女孩放在桌上的精美賀卡、她們含笑微帶羞澀的眼神，江華驚訝、茫然、連連微笑道謝之餘，暗暗擦了下冷汗，沒想到自己在班裡人緣還不錯……。

等到畢采卉、李旭娜……，甚至理科班的蘇曉曦、韓夏等很多人也給他送了賀卡之後，江華才覺得，自己也應該要有所表示了。

當然，他收到的賀卡數量，比起旁邊的林馨來，完全就是小巫見大巫了，這也證明了，美女的魅力永遠無敵！

儘管林馨並不擅長交際，但她的出色優秀卻毋庸置疑，尤其是在校藝術節上，她一曲古箏驚艷全校，獲得了「女神」稱號之後，在這樣的特別日子，哪怕林馨平素再清冷，也不好意思對同學們的祝福無動於衷。

所以，到了中午時，林馨也想要買一些賀卡來回給同學，江華便和她一起，準備去買些賀卡來回復。

一中門口的文具店裡其實就有賀卡賣，但樣式比較單一。

江華記得，這個年代中學生們最喜歡轉的，就是天鵝路商業步行街上的小禮品店，那裡總是有著金城款式最新、樣式最全的各種精美小物品。於是建議林馨一起去看看。

和林馨一起在中午走在步行街上的感覺，倒是別有趣味。

兩人說說笑笑的逛著。

「江華，你看這家店裡的東西好漂亮啊！」林馨看到路邊的一家禮品店的櫥窗，眼睛頓時一亮。

「小雨點」精品屋。

看到這家櫥窗通明，玻璃上或貼或掛的裝點著各種漂亮小飾品的小店，江華也不禁讚歎，原來這個年代，金城已經有這麼時尚的小禮品店了！

從店名和裝飾的風格來看，店主應該專門研究過沿海城市一些精品店的優點，新穎、精美、很有韻味。

其實江華沒什麼印象很正常，像這種blingbling的小飾品店，一般都是年輕女孩們最喜歡來逛的地方。

而上一世的他，這個時候，大多都和秦盛一起，泡在球場、溜冰場或者撞球廳里。

「好多漂亮的賀卡啊！」走進小店，林馨一眼就看到了擺放在顯眼位置的賀卡，開心的走過去挑選。

店主精心的用白色的長布上做了許多的小袋，用透明的塑料封隔開，將樣式不同的賀卡分別插在小袋的塑料封中，一眼望去不僅數量很多，而且各種精美賀卡集合在一起后，紅的、金色、藍色、黃的、紫色……，各種閃閃發亮、色彩斑斕艷麗的封面交相輝映，視覺效果極具衝擊。

林馨愛不釋手的拿出一一挑選。

江華自然無所謂，反正各樣的隨便買上幾張就行了。

隨意的游目瀏覽店內擺設的各式小禮品、裝飾品和精美擺件。

咦！

忽然覺得心裡一動，什麼東西眼熟？……

目光掃回，定定落在了牆邊貨架上擺開一排的毛絨玩偶處，一個外形可愛的粉色小熊！

小熊大約有一尺高，憨態可掬的大腦袋上，兩顆黑漆漆的小眼睛活靈活現，頸間系著亮粉金色絲質緞帶，在身前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短短的四肢伸出，小熊掌也是用閃亮的粉金色絲綢製作。外形卡通，極為可愛。

這不是令江華驚訝的原因，關鍵在於，這個小熊的樣子，和林馨最喜歡穿的那件胸口有小熊圖案的T恤上的小熊，幾乎一摸一樣。

江華知道林馨的一切喜好，其中有一項，就是她喜歡各種各樣的小熊毛絨玩具……

在後世她的家裡，從床頭到衣櫃，擺滿了他送的數以百計的小熊，從只有半個巴掌大小，隨鮮花贈送的小小熊公仔，還有什麼開心熊、趴趴熊、維尼熊、泰迪熊……，到一人高的韓國line布朗熊、2米多的美國Costco巨熊。

把林馨的整個卧室都塞的滿滿的。

這個小熊，她一定會喜歡吧？

「江華，我選好了，你也快點選吧。」這時，林馨已經選好了賀卡，催促道。

江華這才收回目光。

現在如果買下來送給她的話，她一定不好意思收，還是等放學之後，單獨再去送給她吧……。

他隨意挑了三、四中圖案相對素雅，沒那麼多花哨的裝飾亮粉的賀卡。這種賀卡價格不菲，1.5－2元一張。

兩人各買了大約二十來張，令林馨大呼太貴，直說這次聖誕節算是破財了。

江華暗笑，商家不遺餘力的炒作這些節日，不就是為了借這種機會狠狠的賺上一筆。

不過林馨這個丫頭，這個時候已經顯露出一點小財迷的本色了。

後世的她，工作之後，自己攢錢買房買車，精打細算，卻又生活的精緻優雅，或許她從小就開始有了理財的觀念。

像這種賀卡其實進價很低，江華若不是已經開始了自己的創業計劃，懶得這樣小打小鬧，按說普通的中學生，如果腦瓜靈活的話，還真可以利用這種機會，賺點小錢……。

下午江華費了半節自習課的時間，才寫好了這麼一大堆賀卡，一一回送后，總算是了結了此事。

放鬆下來之後，卻隱隱感覺心底有些失落。

林馨買了一大堆賀卡，寫了半天，卻沒有給他送賀卡。

卻忘了，他自己因為記掛著小熊的事，也忘了給林馨寫賀卡……

……

放學后，江華借口有事，沒有和秦盛、安麗娜等人一起回家，而是再次來到了「小雨點」精品屋，買下來那個粉色的毛絨小熊。

並沒有讓店家包裝。

他一向覺得那種花里胡哨的包裝紙很沒有品位，其實，一件禮物最漂亮的包裝，或許就是禮物本身所代表的心意……，以及送禮物的，是那個對的人。

冬季的白晝很短，等他騎車來到林馨家樓下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地上的皚皚白雪依然將一切映的光線清明，江華抬頭看了眼林馨家的窗戶，窗台上蘭花清濯，半敞的窗帘后昏黃的燈光透出。

她已經到家了。

江華抬手看了眼表，6點半，不知道今晚她是否依然是一個人？

上樓敲門似乎還是有些冒昧，想到沈妍看他時的眼神，江華還是有點心裡發毛……

想了想，他走到樓下路邊的電話亭，撥通了林馨家的電話。

最近一段時間，放學后打電話似乎已經成為兩人之間的一個「小秘密」，每天放學后，都多了一些新的期待。

「喂？」林馨的聲音，清柔悅耳。

「喂，是我……，我在你家樓下，你能下來一下嗎？」江華心裡忽然有點緊張，似乎這還是這一世中，第一次送她禮物。

記得前世時，江華記得很清楚，自己送給林馨的第一個禮物，是一袋粽子……囧。

準確的說，是十八顆粽子——因為那一年林馨的十八歲生日，恰好是端午節。

當時江華慌張的厲害，早上早自習之前不到6點的時候就到了林馨家，不敢敲門，就把那袋粽子放在門口，然後在牆上用鑰匙寫了「生日快樂」幾個字……

現在想想，那時的幼稚和那時的純情，江華都覺得有點羞澀感。

曾經年少，心事如詩。

可惜這樣的心情，哪怕他再次回到這裡，也不會再有了……

「啊？……你在樓下？……恩，好的，我這就下來。」林馨聲音顯然有點驚訝，但旋即便很快答應道。

很快，她出現在了單元門口。

江華眼睛不覺一亮！

在路燈朦朧的燈光下，她穿了一件黑色的近身薄羊毛衫，將已漸漸發育的完美身材，勾勒出令人驚心動魄的優美弧線，她似乎是跑下樓的，走到江華面前時，胸口還有些起伏，輕輕喘著氣。

少女的清香暗暗襲來，如夢如幻。

看到她右手中拿著一個白色的信封，江華心頭一跳，頓時有種說不出的幸福暖流湧上。

這一天里他已經太熟悉這種信封了，很多賀卡都會附送信封，在上面可以寫祝福詞和收卡人的名字。

不過，女孩的心思還真複雜，如果今晚上沒有來找她，是否她就不送自己賀卡了？

「你……怎麼還沒回家？」林馨走到林風面前，好奇問道。

目光落到他手中抱著的小熊：「啊……，這不是今天在禮品店裡的那個小熊嗎？」

江華一愕，這才恍然，原來當時她也看到了這個小熊，似乎還很喜歡。

他笑笑，舉起手中抱著的小熊，遞給她。

「嗯，對，這個小熊，是送給你的禮物！林馨……聖誕快樂！」

「啊……，謝謝！好可愛啊！」林馨很驚喜的伸手接過小熊，臉上綻開了絢爛到令人目眩神迷的笑容。

她的梨渦里沒有酒，江華卻感覺，自己有點醉了。

「喜歡嗎？呵呵，我覺得它和你的小熊T恤上那隻很像。」看她喜歡，江華也很高興。

畢竟，送的禮物，恰巧正是對方所喜歡的，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是啊！……好像啊！」林馨也發現了。

看她抱著小熊，一臉小可愛的樣子，江華心底泛起一絲柔情，忽然有種擁她入懷的衝動。

林馨開心的將小熊抱在懷裡，抬眼看到他眼眸中的深情無限，心裡猛的一跳，不知為何有些慌張，忙道：「謝謝，江華，這是我收到最好的聖誕禮物！……對了，這張賀卡送給你，聖誕快樂！」

「謝謝！」江華樂呵呵的接過賀卡，等了一天了，可真不容易。

「……那我先上去了？你也早點回家吃飯吧。」一陣冷風吹過，林馨不自覺的縮了一下肩膀，猶豫了一下，說道。

「好，你快上去吧，別著涼了！」江華點頭，雪還沒有消，正是最冷的時候，她只穿了一件羊毛衫，的確太單薄了。

「林馨，聖誕快樂！……」看她轉身離開的窈窕背影，江華又忍不住柔聲道。

「聖誕快樂！」

林馨燦然笑著，在夜色下的潔白雪地中，一身黑衣的她清濯若妖蓮，美麗的令人窒息。

揮了揮手中的小熊，林馨快步跑上樓去，也不知是跑的太快，還是怎的，心跳的好快，臉也好熱……。

跑到房間內，將小熊放在床頭的枕邊，她喜愛的看了半天，然後莫名的走到窗戶旁，向下望去。

卻看到江華正站在路燈下，抬頭凝望著窗口。

依然零星灑落的雪花，在路燈的光線中呈現出某種迷離的美感，他的身影在雪花和夜色中，安靜而孤獨。

似乎這一刻就像某個電影中的場景般，令林馨忽然心中產生一種這個年紀的她很難明白的某種傷感……

看到她出現在窗口的身影，江華微笑揮了揮手，這才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