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追求――新聞自由(1)

記者節到來，他將渴望而不可及的「新聞自由」寄託於「夢」中。《九一之夢》表達了他對中國新聞事業的構想，他把「新聞自由」看作「民主世紀的大梁」———「報紙是一面鏡子……鏡子可以摔碎，卻不能借挖掉後面幾塊水銀來光鮮面容」———新聞自由是「求真的鑰匙」，新聞記者的職責可用兩字概括：「真」與「勇」。王芸生深深地感到，《大公報》乃至於他自己生活的空間愈來愈小。愈在這一時刻，愈是對自由、民主渴望。《新民報》被查禁，他要求將袁政府時代出版法予以廢止，卻遭來一片圍攻，除陶希聖主持的南京《中央日報》外，更有龔德柏主辦的《救國日報》等。正在此時，1948年9月1日記者節到來，王芸生將渴望而不可及的「新聞自由」寄託於「夢」中。該日《大公報》的社評《九一之夢》，表達了他對中國新聞事業的構想。他說：「理想的夢，最終會圓的。」他說：報是五顏六色的。這不是說報紙的顏色，而是說報紙的內容。種種樣樣的報紙，數不清的種類，有的屬於政府黨，有的屬於在野各黨派，有的代表大企業家的利益，也有的代表中產階級或勤勞大眾的利益。這許多報紙，七嘴八舌，各說各的話，只要言之成理，百無禁忌。除了觸犯了刑法上的誹謗，要防被侵害者控訴而被法庭刑訊外，此外絕不會有封報館、打報館、抓記者甚至殺記者的事。就因為這樣，記者們不必服膺中國聖人的三諱主義。他們不必「為尊者諱」，國家元首也是人民的公僕，他們可以隨便批評或指責；他們不必「為親者諱」，那倒無所謂「大義滅親」，因為真理面前，只論是非，不管親疏，其父攘羊，而子證之，一點也不算稀奇；他們也不必為「為賢者諱」，舉國皆曰好人，他若一旦做了糊塗事，報紙照樣群起而攻之。今天是記者節。這節日，不僅記者們高興，成千成萬的讀者更高興。在記者舉行紀念會時，廣大的讀者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來參加……「誰說記者是無冕之王？我們今天給他加冕！」讀者們一倡萬應，於是把手上的報紙摺疊成王冠模樣，給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記者們每人戴上一頂王冠，冠上並排寫上「真」「正」二字。這「真」「正」二字，用意很好，給記者戴上，就是說他是真正的記者，不是摻假的記者或打了折扣的記者，而且更代表的是「真理」與「正義」。加冕既畢，萬眾歡呼。王芸生對「新聞自由」的憧憬是美好的，但他卻說：「大凡人類愈得不到的事，很自然地便愈想念它，憧憬它，有時甚至哄騙自己，裝作已有了它。」「今有一個舉世可望而不可即的願望」，「然而它比秋雲春雪還嬌嫩，又常遭受風風雨雨作踐。它是什麼？它是民主世紀的大梁———新聞自由。」（1948年10月19日社評）何謂「新聞自由」呢？王芸生作了如下解釋：「所謂新聞自由，據一般解釋，其中包括新聞採訪的自由、新聞的傳遞自由及新聞發布的自由。」「新聞就是客觀事實的寫照，為美為瑕，事實是頂好的說明。苟根據事實所寫的新聞自由發表，自由交換，一任其公開於光天化日之下，則真相畢露，醜惡者無處藏身，也就無從矯造欺瞞，偷天換日。」（1944年9月29日社評）何謂報紙？王芸生作了一個生動的比喻：「報紙是一面鏡子，它的作用是反映現實。如果現實是醜惡的，怎樣控制，鏡子也無從把它照美了。鏡子可以摔碎，卻不能借挖掉後面幾塊水銀來光鮮面容，那只是把鏡子本身弄得破爛而已。」（1948年10月19日社評）注意到即使在不自由的年代，也沒有一個國家敢於公開嚴禁「新聞自由」，他說：「儘管新聞自由如此縹緲岌岌，但各國政府為了顏面，為了招牌，為了爭取民眾的支持，既不輕易摧殘，也常不斷嘶嚷著擁護它。」「向世界誇耀國家如何光榮地尊重新聞自由，不管那光榮真實到怎樣程度，能夠把新聞自由認做光榮，這趨向總是極其可喜的。」（1948年10月19日社評）「如果把新聞言路嚴密堵塞起來，我們敢說沾光的不是政府，更不是升斗小民，卻必然是膽大包天的貪污**的一群。」（1948年10月19日社評）王芸生把「新聞自由」看成是「求真的鑰匙」，認為在「政府高壓，士人自諱」這雙重枷鎖下，不會有新聞自由與言論自由產生。（1945年3月30日社評）「但報紙若無自由，新聞只記些『宮門抄』，言論只登些『聖諭廣訓』或『天主聖明頌』，縱或也有讀者，那絕不會有輿論，更不會有民主，更與自由不相干。」「人類本是生而耳聰目明的，但不知為什麼越有權力的人，就越要封人家的嘴，以間接塞自己的耳，越要掩蓋人間的事實，以間接蒙自己的目，真是不可解。」「中國向來有句罵人的話，『思以一手掩蓋天下人耳目』。這原是辦不到的事，若必強行，那就首先掩蔽了自己的聰明。」（1945年4月3日社評）王芸生認為新聞記者的職責可用兩個字概括———「真」與「勇」。新聞自由，是新聞記者的本分要求，這等於要求一種權利。但權利不應該是片面享受的，我們還應該忠實地盡到我們的義務……新聞記者怎樣執行這種實際、莊嚴而有意義的職務呢？我們認為只有「真」與「勇」兩個字。真實地記出你所見到的事，勇敢地說出你心裡的話，可以無愧為一個新聞記者了。敢說、敢做、敢擔當，是自由人的風度；敢記、敢言、敢負責，是自由報人的作風。新聞自由應該如此求，也應該如此用。（1945年4月3日社評）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