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 尊我者尊
尊我者尊!
這四字落下,本已是令眾人驚魂甫定。
哪怕是隔著這仙矗靈山,不知那玉簡修士修為如何,可再怎麼愚蠢之人,也是不會認為自身可比肩此紅袍修士。
哪怕是黃忘憂這般置生死不顧者,也都是不敢輕舉妄動。
威壓,往往是層層推進的,不見廬山真面目,卻能知道廬山之大……
那仙矗之威,剎那可湮滅忘憂一劍,這是什麼概念,恐怕就算是孫妙白離這等老妖,心中也是有桿秤。
這般前提之下,那許青穹竟然在受傷嚴重的情況下,仍是這般大言不慚,這要麼是不要命了,要麼是真的背後有主子。
至少在孫妙白離等老妖眼中,只有這種解釋了。
卻見枯玄老道一聲爆喝,許雲面容淡定如斯,而那玉簡修士揚玉簡,觀神魂。
仙使之人,可跨洞天,背負天機秘密,但必然也是有所約束,那便是輕易不得殺伐下界修士,除非是靈山仙矗這等天機禁地出現毀滅變故。
靈山仙矗當然是沒有受到波及,可觸發天機之根源,當然是要徹查。
這也是這位仙使真君觀魂的真正目的。
所謂觀魂,無非就是以輪迴法則氣息,辨別目標人物之前世今生。
就好比白離此老妖,若是處在此刻許雲的位置,在玉簡修士眼中,看到的當然是一條白色巨蟒。
也就是許雲曾說過的,妖便是妖,除非是紫府生蓮,凝金丹,成為金丹真君,才算是真正的踏入仙之大道,散去妖身,煉妖成仙體。
而此玉簡真君之所以心中震怖,當然不是因為看到許雲天帝真身,因為即便是許雲真身在面前,此人也斷然不會認得,級別不夠。
真正令此人疑惑、大驚不已的,是法則氣息籠罩之下,他看不透許雲上一世的真實修為。
要知道此修士乃金丹中後期之修為,哪怕是元嬰老怪,此人雖不及,但最起碼可跨一大境,大致上辨別。
可這尊大殺神就矗立在星海萬界之中,本就是非比尋常,偏偏還不可辨別修為境界,這豈非很怪?!
「尊者莫非曾有化神機緣?」
玉簡修士以神識交流,心境強收,卻是波動不已。
元嬰大境之大能人物,哪怕是此修士面對,也得是頂禮膜拜,跨大境,本就是螢火與皓月之別。
而這般輪迴氣息籠罩之下,他尚且不可辨別,豈不是意味著這少年前身,最起碼是元嬰後期大能,甚至可能是化神級別的大能?
少年默然,搖頭。
該說的他已經說了,且事實上此仙使若是要殺他許青穹,他也只能認命,畢竟就算他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對方也未必相信,即便相信,也未必不殺他。
既然如此,他何必多廢話。
驀然,法則氣息收回,少年仍是那少年,只是那片神芒籠罩之勢已經消散。
沒人願意冒險,哪怕是東驪仙洲之真君修士。
說到底,他不過是仙使身份,與真正布此天機布此局者,仍是有著巨大的境界差距,而眼前這凡間少年,若真是觸發天機仙圖之根源,那無論怎麼說,也不是他所能招惹之人。
可此修士此刻卻是一個頭兩個大。
既然天機觸發,仙圖完整,就意味著枯玄和搬山猿已經圓緣,也就是說,守望這片日月星辰者,理應有人取代。
可問題就是出在這裡!
誰來取代?!
這似乎已經成了一個死局……
甚至此人在巨大的矛盾糾結之下,無意中,稱呼許雲,已經是以尊者替代。
這也意味著此修士在那一瞬間,已經是認可了許雲前世的身份,至少已經是到了他自身不可掌控的級別。
一聲尊者,從金丹真君口中說出,非元嬰老怪不可為,且從此前的觀魂之中,此子未必只是元嬰老怪這麼簡單。
就在此修士心緒起伏之際,那仙矗之外一直觀望的灰衫修士,打破了沉靜的氛圍。
「諸位道友,機不可失!在下與諸位道友一般,皆是驚蟄之輩,只不過千年之前那一戰,在下蟄伏龍虎山仙宮,並未參與,但這一點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就在下所知,我等想要飛升這個洞天,不一定非要扛住天道雷劫……」
這話極具煽動性,話一落,孫妙白離等人已經出現不大不小的騷動。
很顯然,這灰衫修士即便只是站在那頭,周身散發而出的氣息,也絕非是他們所能比肩,最起碼也是跨越幾個小境的差距,且黃忘憂曾提及此人,似乎此人之修為還要在黃忘憂之上。
強者為尊,某種意義上,在孫妙白離等老妖心目中,仍是真理一般的存在。
嗖!
一道虹光閃爍,灰衫修士已經落在孫妙白離等人跟前。
此人掃了眾人一眼,目光望向仙矗那頭,緩緩說道:「所謂天道雷劫,並非一成不變,相信諸位道友也清楚,成功飛升者,實力修為未必就在我等之上,有些是因為有大能攜帶,這一點乃自身機緣,不可否認,可有些並非如此,卻仍能成功飛升,這裡頭,說透了,無非是所謂的天機,絕非盡善盡美,而是有著『貓膩』!」
「道友這話何意?!」
孫妙有些激動,率先回應,白離等人也是群情逐漸高漲,一時間妖氣與兵家氣息瀰漫,充斥著整個空間。
見此,灰衫修士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再沉聲回道:「很簡單,洞天自身的天道威壓,有著局限性,只要我等找到可以與之抗衡的仙寶,也即天道信物,便可無視雷劫,成功飛升!我相信主位道友一定很好奇我所說的信物是何物,喏,踏破鐵鞋無覓處,此物就在眼前!」
灰衫修士遙遙一指,赫然是指向那浮空仙圖,那截道袍。
至此,這位蟄伏仙宮兩千年的修士,眼中神芒再難掩飾「貪婪」。
這些散仙老妖,雖說戰力一般,但聯合百名,一旦齊心,這片靈山仙矗未必是固若金湯,而一旦出現任何「漏洞」,趁亂之中,那裡頭的守望大能必然是難以兼顧,而他自身極大可能會成功拿到那夢寐以求的信物重寶。
一旦成功,即刻飛升,茫茫宇宙,天知道他會遊歷到哪片修真區域哪個修鍊星辰?
就算只是空荒星這個距離地球洞天最近的修鍊星辰,也是無比龐大廣袤,哪怕真有仙使逐殺,也得需要時間,甚至很有可能在這段時間之中,他已經完成了蛻變,不懼逐殺。
一入金丹,可行仙之大道,可橫渡虛空,三千年壽元,他不信三千年歲月,地球洞天這頭的一點「小事故」,會致使天道仙使足足逐殺他三千年!
事實上,這番話落下,孫妙白離等老妖人物,內心之蠢蠢欲動,可謂是上升到一個高度,就差臨門一腳。
這點情緒上的變化,當然逃不過這位灰衫修士。
無論是修為還是心境,乃至蟄伏時間之長,與他都有著差距。
他目光已經熾熱,不管是有意流露還是情不自禁,拳頭一揚,更具煽動性,大喝道:「成王敗寇,恆古不變!若是我等失敗,乃命!若是我等成功奪得信物,將就此飛升,不需要再蟄伏千年,等待下一次的渡劫,諸位道友,如何取捨,還需要考慮么?!」
孫妙白離等人目光大熾!
灰衫修士一錘定音:「就我所知,天道仙使一職,輕易不會跨洞天出手,只要我等不毀壞這片禁地,只取那信物,必然是無恙!」
這話,無疑是說中了什麼,而靈山山巔那頭的玉簡仙使,面色沉了下去,此前灰衫修士那煽動言辭,此仙使面色並未有太多變化,此刻,這般反應,無形中是佐證了灰衫修士的說法。
「道友,可這禁地外頭的矗壁……」孫妙畢竟是老油條,並沒有完全被沖昏了腦袋。
這話,無疑也是道出了眾散仙老妖的想法,眾人目光投去的同時,灰衫修士輕笑。
「諸位道友多慮了,凡事皆有利弊,這等千年難逢之大好機會,怎可能沒有犧牲?可在下卻是知道,諸位道友無非是屬於兵家和妖族兩大派系,若想打勝仗,怎可能沒有傷亡?」
灰衫修士反問一句,面容不動,卻是透著絲絲意味。
人海戰術!
兵家一脈,妖族一脈,與其它凡間武道勢力以及仙道宗門,沒有太大差別,皆是等級森嚴,灰衫修士這話當然是說到了重點,如果最終成功取得信物,而其它的兵家妖族散仙老妖隕落,並非不可能,只要孫妙與白離這兩位首腦人物成功飛升,於自身一脈的綿延昌盛大局而言,不是什麼大驚小怪之事。
嗖!
黃忘憂身形一閃,御劍飛來,落至眾人面前,顯然也是間接層面站在了這些情緒暴漲的散仙一方。
他是為了殺許雲,目的不同,但相同的是都要踏入這片靈山禁地。
他未必完全認同灰衫修士的言辭,但對於仙使不會輕易跨洞天出手這一點,卻是認同。
空荒星,某種意義上,是相對地球而言的高階版洞天,天道仙使當然也存在,而有關仙使不得輕易出手斬殺本土修士一事,也是有所聽聞。
「爾等若助我殺許青穹,我黃忘憂定會助爾等一臂之力!」
這話一落,灰衫修士點頭,孫妙白離等人大喜。
如虎添翼!
許青穹在信物重寶面前,算個屁,這是孫妙等人心中真實想法。
轉眼間,形勢驟變,而靈山之巔那位玉簡仙使,臉色已經變得有些難看。
他當然不能輕易出手,這是規矩,不管這規矩合理與否,不是他所能左右。
而枯玄和搬山猿,某種意義上,與他的立場相似,除非是這片禁地被毀,否則輕易不得破壞規矩。
斬殺洞天本土修士,層層推進,意味著仙使所在的高階洞天,仍有更高階的類似仙使這種大能,可以隨便大開殺戒,豈不是規矩大亂?
哪怕是許雲當年征戰星海萬界,那也只是為了仙武宗制霸,殺敵對仙門勢力,並沒有干涉太多關於天機「規矩」這方面的事情。
此刻,那老道搖頭,欲言又止,目光望向山巔之上那猶如救世主的玉簡仙使,卻終究是不敢多言。
而那搬山猿心境難以強壓,身軀隱隱有爆體拔地而起之勢。
千年等待,信物若失,萬一唾手可得的大機緣因此喪失,此搬山猿怕是毀滅這片仙祗道場,都不會有半點猶豫。
這時,心如明鏡的許雲,微微嘆氣,落地有聲,令玉簡仙使以及老道搬山猿心神大顫。
「我許青穹一生行事,最不喜欠他人人情,也罷,爾等不必有後顧之憂,儘管出手,此劫,他日我來替爾等化解!」
不等老道與搬山猿露出嗤之以鼻之神色,許雲朝那目光一滯的玉簡仙使淡淡再道,一語帶過,點到了些許關於自身身份的秘密。
「我本不朽之荒修士,你之仙洲,我之浮塵!」
最後八字落下,玉簡仙使聳然身顫。
而靈山仙矗外頭,百名散仙老妖化為道道虹光,已經朝九根仙矗發出第一波攻勢。
在不毀壞禁地的前提下,人海戰術,執行!
灰衫修士,黃忘憂,孫妙,白離四人殿後,其中三人目光熾熱,看向那浮空仙圖重寶,而剩下一人,眼中只有許青穹。
「搬山猿,枯玄,事了,你二者便可離開這裡。」
這句話,宛若聖諭一般落在老道和搬山猿耳畔,剎那間,一道一猴恭恭敬敬起身,目光皆是一動,望向那百道虹光。
一人揮袖袍,雲空失色。
一妖拔地而起,齊了靈山山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