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鬼胎
范月蘭現在沉浸在「幸福」里,看起來不會再來找我的麻煩了。所以我也就開始收拾家當,趁著左正去上班的時候,把他柜子里所有的速食麵都利落打包好,留下一張紙條:
哥,總吃泡麵容易殺精,換種口糧吧。
然後就瀟洒地抱著他的速食麵回自己狗窩去了。
回去前,我特地去菜市場買了一斤新鮮牛肉,回家洗洗乾淨拿去喂狗了。
但是狗嗅了嗅味道,就嫌棄地扭頭走了。
這就尷尬了。
「旺財,你不要這樣好嗎?一斤牛肉28塊吔!我自己都沒捨得吃,你還嫌棄?」我忍無可忍地沖狗大叫!
狗揚起尾巴,對著我放了個屁。
「……」
算你狠!
我把狗盆里的牛肉撿起來,糾結了半天,終於決定——狗不吃,我吃!好歹也是28元一斤的牛肉啊!
「或許,從一開始,我就不應該讓你吃那種肉……唉!」
*
一個月過去了,范月蘭始終沒有給我打過電話,我以為她沒出什麼事,於是也就漸漸放下了她的事。
就在我差不多要淡忘范月蘭的事情的時候,我做了一場噩夢。
夢裡面有一隻眼睛懸浮在黑暗之中森然地看著我;
旁邊還有熊熊烈火在燒,火裡面有一道人影在拚命地掙扎,他在喊:阿深救我啊!救我啊!!
我救不了!
師父,我救不了你!
三年前的那場火,在我的面前燒了足足十天十夜!
最開始是焚燒師父的身,接著是焚燒他的魂,最後連點灰燼都不剩!
………………
…………
……
「吳深!」有人拍著我的臉,把我揍醒了。
我醒過來就看到左正放大的臉,這廝騎在我身上,揪著我衣服——嗯,打我臉的人就是他!
我一身的汗,衣服都濕了!
如果不是左正打醒我,我有可能沉浸在夢魘之中醒不過來!
「你怎麼會在我家裡?」我吃驚地問。
左正鬆開我,關心地問:「你沒事吧?」
「沒事,只不過是做了一個噩夢。」
「咦,你手上是什麼?」左正注意到了我兩隻手背上的刺青。
我嚇了一跳,連忙擋住,但是兩隻手背上都有刺青,我捂住了一隻,捂不住另一隻!
「擋什麼呀?又不是什麼秘密,你紋在那麼明顯的地方上,還怕人看?」左正納悶地問。
我笑笑,並把半指手套戴上,低聲說:「我平常都戴手套的。」
就是,不給別人看到我手背上的刺青。
我兩隻手背上的刺青都各不相同,
左手為眼,是為天,意在「人在做天在看」;
右手為火,是為地,意在「紅蓮業火燒盡一切不凈之靈」。
——這兩圖案,正是在我夢中看見的眼和火。
它們是我們刺魂師的象徵,也是我們力量的源泉,我們正是通過這兩個刺青來向天地借力量,結成契約,這才能令靈魂附在刺青上。
但有利也有弊。
當哪一日上天審視到我們做了違背契約之事,紅蓮業火焚燒的就是我們自己了。
我的師父,就是這樣在我面前被燒死的。
我怎麼會忽然做這種夢呢?
這不是一種吉祥的徵兆呀!
戴好手套后,我看了一眼左正,問:「你怎麼忽然想到要來我店裡了?」
左正翻了一個白眼,說:「我剛領了獎金,想請你吃飯呀!打電話你不接,我只能來你店裡找你了!」
「請吃飯?」我立馬滿血復活,一骨碌爬起來,眉開眼笑地問:「大排檔還是豪華餐廳?」
「隨你。」
「那當然是豪華餐廳了!你等等,我去換件衣服,這就跟你出去!」我笑哈哈地說。
雖然左正錢不多,但請客從不吝嗇,就算是把他剛領到手的獎金吃完,他眉頭也不會皺一下的。所以,我從來不客氣。
我剛換好衣服,就聽見哐當一聲,嚇了我一跳!
轉頭看去,原來是我家狗不知什麼時候來到我面前甩狗盆,那不爽的表情好像是在提醒我該喂飯了!
「吳深,狗糧沒了。」外面傳來了左正不悅的聲音:「我說你能不能找個正經的工作?天天關著門睡大覺,一點收入都沒有,連自己都養不活,你還養狗呢?」
我說:「我開著店呢,怎麼就沒有正經工作了?哪條法律說紋身不是正經工作了?!」
左正說:「你這店有的跟沒的一樣,我每次來就從沒見你開過門營過業!」
「我這是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扯犢子吧你!要真那麼能賺,你丫每次來我家就別把我的速食麵都偷光!連狗糧都買不起的人還好意思遊手好閒?要是沒有我,你遲早有一天會餓死!」
「誰說我買不起狗糧的?吃過了大餐我就去買狗糧去!」
我們說著,離開了紋身店。
*
在吃飯的時候我們遇到了一個人。
范月蘭。
我想了很久才想起這個女人的名字,想起她的事——一個把墓碑背在身上的女人。
是她自己主動湊上來的。
看到我,她就高興,坐下來就一直和我說謝謝。
我看她的樣子像是過得很滋潤的樣子,做了頭髮,化了艷妝,穿得也性感妖嬈,和一個熱戀中的女人沒有什麼兩樣——看起來,她和「他」相處得很愉快。
「顧老闆,真的太感謝您了,如果當日沒有你幫忙紋身,我現在也不會過得這麼幸福。你知道嗎?我現在有一件天大的喜事想要和你分享!」說完,她就咯咯地笑了起來,似乎是只要一想到那是什麼事,她就笑不攏嘴。
但那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對我來說,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客人,她的「喜事」對她來說是天大的喜事,可是對我來說無關緊要。我看她太開心,也不忍拂了她的興緻,就問:「什麼事這麼開心呀?」
「我懷孕了,孩子一個月了!咯咯咯!」
聽完這句話的瞬間,我忽然感到自己的右手被烈火焚燒一般的灼痛!!
「啊!」我捂著手慘叫一聲!
嚇壞了同桌的人。
左正立馬扶著我,關心地問:「怎麼了?」
「沒什麼,我去一下洗手間!」我咬著牙,忍著疼痛,狼狽地站起來,用最快的速度逃進了餐廳的洗手間!
鎖上門,我撕扯下手套,一道黑色的火焰蹭地冒了出來,差點燒到我的鼻子!
我嚇了一跳,仔細一看,火已經消失,彷彿剛才的那一瞬間是我的錯覺。
嘀嗒,嘀嗒。
什麼聲音?
我低頭一看,是我的另一隻手,手套里流出了血,血就順著我的手指掉到了地板上去。
怎麼了?
我連忙拆開另一個手套,發現手背上的天眼刺青彷彿活了,它眨一下眼,就流出了一道血淚!
是真的血!
我蘸過那血,放到嘴裡嘗了味道,是新鮮的血液,是我的血!
左手的天眼在流血淚,右手的地獄火在燒。我絕望地靠在牆上,明白自己這一次是真的遭劫了!
自我給范月蘭紋上墓碑到今日,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她懷孕有一個月,孩子是誰的,答案明擺得很!
是曹仁的!
人和鬼怎麼可能有孩子呢?
如果有,那也絕對不會是什麼幸事!
我現在終於明白我為什麼會夢見我師父了,為什麼我的左手天眼會流血,右手地獄火在燒了!
是報應!
是因為我讓曹仁和范月蘭有了不符合陰陽規矩的孩子!
師父被業火燒死前也是這個徵兆,左手流血,右手在燒!
很快,我就要步師父的後塵了!
不!
我不能就這麼死去!
我要找范月蘭,讓她除去孩子,幫她送魂,讓這一切都變回最初的樣子!
只有這樣,我才能活下來,范月蘭也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