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靈
吳畏和李勝偉走後,張德民陷入了沉思。
這些年,人們的思想已經從「烏托邦」回到了精神與物質結合的現實主義,人們開始熱衷於關係網和門道的構建。有關係和門道的人在這個時代儼然已經成為「能人」的標誌,沐浴在普通人羨慕的目光之中。
張德民並不反對這種做法,這說明了人的社會屬性和物質屬性。而且潛意識裡,他覺得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一種溝通和交流。這些年,他雖然看的書很多,但交流面太窄了,也就局限於譚佑俊。古人說,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沒人交流也就意味著自己始終只是那隻井底之蛙,無法拔升到一個更高的層面。看看周圍那些同學,他們大多受「讀書無用「思想的影響,也就抱著能認幾個字、會寫自己的名字就行的思想,當然這也和*的想法是一致的,知識越多想法就越多、思考也就越多,這就不利於統一思想了,甚至還或滋生出一些不利的思潮來。
但是,當拉關係走門道成為一個社會共同的價值取向之後,這樣的結果就很可怕了。就像那些老知青說的,每年招工,走的基本是那些「會來事「的或者有關係的人,而那些真正表現好的人基本無緣,他們有很多理由和借口被留下來,表現好說明你和廣闊天地的匹配度很高,所以……
內心裡,張德民不甘心一輩子紮根在這裡,他覺得自己的人生不只局限在這個舞台,他的舞台應該在更高、更大的層面上!
可現在的問題是,不送禮好像就辦不成事。今年過年時那個獲准回家的同學回來后透露,他是送了禮的。就連回家這種事都要送禮,更不消說高考這樣的大事。張德民是越想越窩火,難不成自己只能一輩子窩在這裡?這樣的結果是張德民不願看到和過的!
送禮這事兒,張德民沒幹過!怎麼送、送什麼?如果送的時候被回絕了,又該咋辦?再說自己手裡也沒啥可送的。一些老知青說,送禮得送實惠的,比如煙酒之類!說道煙酒,團里福利社裡倒是有,可都是很便宜的,即便你送了別人也不會收!此時的張德民面臨的是便宜的東西送不出去,貴的東西自己又買不起!
但如果不送,恐怕真的不能參加高考,不參加高考,就只能等著城裡來招工,那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了。想到這裡,張德民心裡有些煩。
找白靈?張德民有點磨不開面子,也不知道見了白靈咋開口?和白靈同學幾年,兩人說的話也不超過十句,雖然每次見面,張德民都能從對方眼裡感受到那份與眾不同的關注,可現在冷不丁找她提這事,那可是在「求」別人,張德民真不知道咋個「求」法?
接下來的幾天,張德民心情都不是很好。他有時也留意著吳畏口裡的那幾個人,也沒看出什麼異樣,可能是吳畏多心了吧!張德民搖了搖頭。
「德民……」吃完晚飯後,回房間的路上,李勝偉問道,「拿定主意沒?」
張德民沒吭聲,徑直進了屋。
張德民的態度讓李勝偉已經很明了,他搖了搖頭,沒有進屋,而是轉身離開。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張德民雖然和連里的領導接觸了兩三次,但多是不癢不痛的話。當然張德民也隱晦地提了提今年高考的事,領導也是顧左而言他,沒有正面回應,還是那句安心工作、發揮骨幹作用什麼的,讓張德民心裡更加的沒了底。
前兩天,二姐和大哥來信問張德民會不會參加今年的高考,張德民只是說等等看。
眼看離高考的時間越來越近,張德民再一次找到連領導。這一次,領導沒有說什麼,只是讓張德民把班裡的工作抓好,其他的讓張德民不要多想。
不要多想?是沒有指望?還是?張德民的心一下沉入了谷底。
看來真得送點禮了!輾轉了一宿,張德民做了決定。
第二天早上,天公不作美,一大早就開始下雨。張德民要去縣城郵局給父母拍一封電報,讓家裡寄點錢。
吃過早飯,去連里請了假,又給李勝偉他們說了聲,回班裡交代了一下,張德民來到營區門口,準備搭乘班車去縣城。
因為一大早就開始下雨,今天候車的人格外的少。但張德民卻意外地看見白靈一襲白色連衣裙,撐著一把傘翩翩而來……
微風細雨中的白靈,讓張德民突然想起那首《雨巷》來,彷彿看見一位丁香一樣的姑娘向他走來,不!不是結著愁怨的丁香姑娘,而是「有美一人,清揚婉兮……」想到最後那兩句,「邂逅相遇,適我願兮!」張德民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得碰碰直響,這樣的場景,正是張德民希翼的那種「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你去城裡?「白靈盈盈一笑。
張德民忙收回思緒,不自然地笑了笑,「你也去?「
「嗯。「白靈笑得很好看,以前張德民還從來沒有這麼近和白靈說過話,而且白靈的聲音也很好聽,張德民想起一句話,宛如鶯啼!
想到剛才自己的那些想法,張德民有些不好意思,將目光移向遠處,直到班車過來。
車裡的人很多,幾乎是人擠人。張德民掃了一眼,基本是附近鄉里的。車廂里也就散發著濃濃的汗臭味。司機旁邊的引起蓋上坐著三個留著長發的小夥子,張德民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混社會的小年輕。後來上車的人更多了,白靈的後背幾乎是貼著張德民的身子。
「喂,青妹兒,來,坐哥這兒!「聽到流里流氣的聲音,張德民的目光越過白靈的頭頂,一個穿著綠色軍便裝的小年輕正嬉笑地看著白靈。
青妹兒是當地混混給知青女生取的外號,長相一般的女知青叫「知妹兒」,漂亮一點的則叫「青妹兒」。
白靈冷哼了一聲,目光移向窗外。
「咦。「軍便裝小年輕看了一眼白靈,又轉頭看了看同夥,笑了起來,」青妹兒,哥好心給你讓座,不領情啊?「軍便裝鼓著眼,」青妹兒,坐哥身上來……「軍便裝小年輕拍著自己的大腿。
「還不好意思的,呵呵!「軍便裝說著伸出了一雙咸豬手。
「啪!」只聽一聲脆響,軍便裝小年輕還沒有摸著白靈,只覺得手臂被什麼東西打了一下,有點疼,他瞪大了眼。
「md,誰打的,誰打大爺?」軍便裝小年輕撐起身子怒道。
車裡鴉雀無聲,只能聽見班車的馬達轟鳴聲,「青妹兒……」見沒人敢應承,軍便裝小年輕膽子更壯了,伸手抓住白靈的手臂。
「哎喲!」這回軍便裝小年輕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他也看清了打自己的人。
「我草擬大爺……」軍便裝小年輕捂著腮幫子,揮拳砸向張德民。
張德民一伸手抓住了軍便裝小年輕的拳頭,手上一用力,軍便裝小年輕只覺得自己的手腕像是被鉗住一般,他掙扎著想收回拳頭,可越是掙扎鉗得卻越緊。
張德民老家有習武的風氣,雖然在家那幾年他年齡還小,但在爺爺的督促下,也是邊學習邊習武,有一定的基礎。回城后也沒有間斷過,有空的時候也在練習。
「給老子鬆手……」軍便裝小年輕疼得變了聲,「哎喲……」、「大爺,求你鬆鬆手……」軍便裝小年輕哀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