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6 一曲斷腸，滄海桑田（有紅包）

「讓開，我要過去！」

這個聲音在無數人的耳中盤旋，響徹，並不大，但震耳欲聾！！

許多修為地位的戰士，甚至慘叫一聲，捂住了耳朵，耳膜破碎！

跟在葉沉身後的混元仙尊，面色肅殺，像是御前侍衛般，已然做好了隨時殺掉一切攔路的絆腳石。

王要過去，你必須讓路！

否則，從你的頭上碾過去！！

「讓路！！！」

震驚過後，領頭的男人大吼一聲。

龐大的萬族軍團此刻，竟是沒有任何擁擠，紛紛像是提前訓練過的一般，整齊劃一的做著動作，很快，就如被人一劍劈斷的長江流水，紛紛化作了兩撥，讓出了一條足夠寬闊的通道給葉沉。

見此一幕，混元仙尊忍不住噙出了一抹笑意：

他一言，萬族臣服！

葉沉沒有說話，而是堂而皇之的，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視下，緩緩走遠，身影沒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咕嘟！」

領頭的男人的喉結用力蠕動，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嚇得一頭大汗。

其他軍團的戰士，更是如此。

有的甚至已經被嚇得尿了出來。

葉沉並沒有動手，光憑威壓，便不是他們能夠承受的。

「我們……還打嗎？」

良久，領頭男人的副手試探的問道。

「打……個屁！」

領頭的男人露出挫敗的表情，他準備了那麼久的心血，如今，全都泡湯！

他並不傻，自然是感受到了葉沉的警告，然後乖乖的執行。

萬族軍團來得快，退的也快。而這一切，只是因為一個人、一句話的緣故！

……

天界，北地。

征服者憎惡的陣營深處，邪惡的氣息瀰漫開來。

憎惡赤著膀子，滿意的看著自己面前，廝殺的人群。

那是一群半獸人，是憎惡將北地蠻族的基因與最兇猛的野獸基因融合出的傑作！

這，是他的秘密武器，他甚至可以預料到，自己將會用這一支鋼鐵雄獅，征服九州大地，將所有生靈奴役在腳下的盛況！

「哈哈哈！！有了這支軍隊，我將戰無不勝！誰也無法阻止我，我會成為這片世界的主人！！哈哈哈哈！！！」

正在憎惡舉起雙臂，笑得正歡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想的不錯。不過，夢該醒了。」

「誰？！」

憎惡笑聲戛然而止，猛然轉過頭，看向了來人。

所有廝殺的半獸人，也隨之停止動作，朝著那突來乍到的白衣男人而去，隨時都能衝鋒而出。

「我叫葉沉，你當聽說過我吧。嗯，沒聽說過也沒關係。」

葉沉懶洋洋道。

憎惡一呆，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

忽然，他像是記起了什麼，恍然道：：「你是九州那位第一大宗玄天劍宗的老祖？斬天神君？呵……你不是失蹤了嗎，如今回來了？」

「嗯，回來了！」葉沉點了點頭。

「那你是來和我談判的嗎？」

憎惡倨傲的抬起他的頭。

雖然，斬天神君的名號如雷貫耳，是傳說之中不可戰勝的超級強者，不過，憎惡卻不以為然。

他生來，就是要征服所有不服，自然也想與這位斬天神君相戰！

「哈哈哈……」

葉沉笑著搖頭，擺了擺手。

在他眼中，憎惡就像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孩，趾高氣揚的模樣，很是可笑。

「你誤會了，我沒有那麼閑……我只是，砍下各位的腦袋而已。」

葉沉含笑一邊說，一邊拔劍出鞘。

旋即，憎惡瞳孔一縮：他見到了平生最難以置信的一幕。

一道磅礴的金色劍芒！

……

「族長，這便是我們的前線最新戰況。」

「我們還能繼續支撐一個月……頂多，一個月了！」

男人彙報完畢，姬瑤便輕輕點頭，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

示意男人退下。

男人一怔，身體卻沒有動，而是顫聲道：「你太累，歇一會兒吧……我……心疼你。」

他原本是青葉狐族第一勇士，姬瑤成為青妖狐族女王，便放下了所有驕傲和榮譽，成為了姬瑤裙下的騎士，心中一直愛慕著她。

見到姬瑤疲倦的模樣，他有種發自內心的痛苦。

尤其是知道，姬瑤一直心心念著一個「小白哥哥」，甚至夢裡也呢喃出聲，他便感到一陣無比強烈的嫉妒。

「退下！」

姬瑤重複了一遍，男人這才黯然離去。

一邊走，他一邊失神，宛如失去了靈魂一般，失落的想道：

姬瑤，多美的名字，多美的人。

只可惜，她自從成為了女王之後，就再也沒有一天是開心的。

她，從未笑過。

男人也只能發揮自己所有的想象力，才能看到她傾城的笑顏。

就在男人剛剛走出門時，忽然，一道「轟隆」巨響，自遠方憎惡營地炸開！

一道金色劍芒恢弘而起，若有人只手一吸，將九天銀河抓起，化作了一把金色劍芒一般，朝著天空蒼穹而去！

漸漸消散在天際，金色劍痕仍然未散，而是由波浪一般，瀰漫開來。

「是……小白哥哥，回來了！」

姬瑤獃獃的看著那道衝天劍芒，淚水不由自主的流淌了下來。

「女王……笑了。」

看見少女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痴痴的笑著，絕美的一幕，令男人呆立在原地。

這一刻，他終於懂了：騎士永遠只能是騎士。

「我差他遠矣！」

……

天氣入秋，已經涼了。

樹木凋零，落葉無力的被風吹起，又跌跌撞撞的在地上蹣跚前行一段，才無力的破碎、消散，埋入了泥土之中，為將來嚴冬后的新生力量做養料。

庭院內，一個粉雕玉琢、長發飄飄的小蘿莉，身著小仙裙，嬉笑著向前跑去，身後還跟著幾個表情無奈焦急的僕從弟子，輕聲呼喚道：「小小姐，您慢點，千萬別跌著了呀。」

「哈哈，你們追不上我！」

小蘿莉一邊跑，一邊朝著身後眾人做著鬼臉，古靈精怪的模樣，異常可愛。

恰在這時，一個冷厲的聲音響起：「筱靈！」

本來活潑如小貓般的少女，像是被人瞬間按下了關機鍵一樣，如雕塑般僵立在了原地，旋即，在一位美婦的嚴厲目光下，耷拉著小腦袋走到她的面前行禮，軟軟的叫道：「娘……」

「功課做完了嗎？我是不是和你說過，要聽老師的話？」

上官婉絲毫沒被她可憐巴巴的目光打動，仍然冷聲問道。

少女嬌軀立刻一顫，眼中已經要蒙上一層水霧，不過，還是跪下去，小聲道：「我知錯了……」

上官婉見幾個侍者弟子上來，將她溫言帶走，這才回過身走回屋內，坐在窗前桌子台上，單手托腮，微微的進入了沉眠當中。

有些事、有些人，或許，只能在夢中相見。

恍惚間，她彷彿從一宗女主，搖身成為當初那個懵懂走下神劍山的大師姐。

……

「小小姐，我都和你說過了，你這麼調皮，會被上官宗主責罵的。」

一路上，葉筱靈都低著頭，有些委屈巴巴的。

幾個陪讀弟子見此，都不禁有點小心疼，畢竟這麼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若是生在誰家，都會被當成公主一樣捧著，他們必然是沒有上官婉這麼嚴厲。

恰在這時，幾個弟子像是看見了什麼，當即呆在了原地。

葉筱靈本來還在低著頭，被兩個陪讀弟子一人握著一隻小手，忽然發現他們不動了，不由得疑惑的抬起小腦袋，剛剛好看見所有弟子的目光，都獃獃的注視前方，一個緩步走來的少年人物。

一去三四載，歸來仍少年！

「仙……仙君！」

終於，有人認出了葉沉，顫聲叫道，然後撲騰一聲，跪在地上行禮！

其他弟子也隨之後知后覺的效仿。

「你們……幹嘛啊！」

葉筱靈一臉懵逼，卻見那俊朗的白衣男人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直接一把將她抱在了懷裡，一張臉埋入她的青絲之中，鼻子輕輕嗅了嗅。

這是……他的女兒！他能認得出來！！

葉筱靈其實是個很膽小的女孩，不過，不知為何，被如此一個陌生而熟悉的男人強行抱在懷裡，她卻是沒有一點害怕，反而……有些暖暖的，下意識用小手摸了摸男人的頭髮。

「不可……無禮啊，小小姐……」

見到葉筱靈這個舉動，幾個陪讀弟子嚇得直哆嗦。

摸長輩的頭，可是大不敬啊！

「哈哈哈，沒事！」

葉沉反倒是搖了搖頭，滿不在意，臉上儘是寵溺之色：「你叫什麼名字？」

「葉……筱靈。」

葉筱靈悄聲答道。

葉沉心中馬上一動，有些酸酸的，又有些暖意。

他居然離開了三年，沒有看見自己女兒從牙牙學語，到現在的俏皮可愛的過程，這是他的遺憾。

同時，他也不敢想象，眾女是如何在悲傷之中度過的。

「你怎麼哭了？」

見到男人忍不住的流下了眼淚，葉筱靈忍不住柔聲問道，還貼心的用小手輕輕幫他拭去眼淚。

啵！

葉沉忍不住在她的小臉上親了一口，一手將她抱了起來，笑中含淚道：「我是你爹啊！走，帶我去見你娘！我……好想你們！我再也不走了！」

所有的相遇，都是闊別已久的重逢，這句話說得不假！

……

世俗界，一座普普通通的院落里，葉沉漫步走進，便見到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正在坐在庭院之中，輕輕拉著二胡。

老人閉著眼睛，身心全部容納在二胡之中，身體也隨著樂聲微微晃動。

葉沉坐在老人不遠處，也閉上了眼睛。

葉沉擅長琴，其次是箏，最後才是二胡。

不過，也只是初窺門道罷了。

琵琶的琴弦雖然能夠震動出玄妙、唯美的音符，不過，卻過於剛硬，寧折不彎，像是形意拳，霸道而剛猛。

二胡的弦，像是太極，柔軟無比，卻綿綿無盡，四兩撥千斤，能夠海納百川，從未折斷，故而，才能演奏出經天緯地、山河變色之曲！

閉目聆聽，在葉雁歸二胡綿音之中，葉沉彷彿經歷了滄海桑田，看見了高山流水，離合聚散。

他看見了那天葉家破亡，他狼狽如狗逃出江北，流亡成了乞丐。

他也看見了雇傭兵戰場上，那個不知疲倦的暴戾猛獸。

看見了歸來之後，意氣風發，掀起滔天火的少年。

看見了宇宙之中，擺一架琴，破千萬軍的斬天仙君。

燦爛至極，終歸平實。

良久，曲畢。

葉雁歸睜開眼，看向葉沉。

「你回來了？」

葉沉也睜開眼，恭敬的起立，如一個尋常後輩般，站在葉雁歸的面前，答道：「是的，爺爺。」

葉雁歸打量了葉沉一眼，呵呵笑出了聲音，蒼白的臉上，儘是溫馨的笑意。

葉沉心中無端的一痛，以他的境界，自然是能看出：葉雁歸大限將至。

他可以逆轉輪迴，甚至可以一彈指賜給葉雁歸千萬年的壽命，可是，他沒有這麼做。

因為葉雁歸曾和他說過：「天道有輪迴，你逆了他，我卻想遵循他。」

葉沉懂了，所以，他只是恭敬的站在葉雁歸的面前，聽著長輩的話。

「你很有天賦，我聽過你的琴聲。」

葉雁歸撫須笑道。

「和爺爺比不得。」

葉沉回答。

他並沒有謙虛。

雖然他可以十指揮動，靠著琴聲屠戮眾生，不過，論對音樂的體悟，葉雁歸的二胡，可謂是完全碾壓於葉沉。

二胡是國樂之王，在大師的手中，它便是一把無堅不摧的劍！哪怕是葉沉，也不得不為之臣服！

「我……可以教你，你過來……」

葉雁歸用手帕捂住嘴，劇烈咳嗽了幾聲，然後溫聲對葉沉說道。

「是，爺爺。」

葉沉強忍住酸楚，哽咽道，一步一步蹲在葉雁歸的身邊，聽他緩緩拉動長弦，重新演繹。

老人面前的茶桌斟滿清茗，仙樂飄蕩，茶香四溢。

一曲作罷，葉雁歸疲憊的低下頭，慢慢的失去了聲息。

葉沉仍然蹲在那裡，低著頭，淚水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這一刻，他是無助的，他終於知道，哪怕他能破千萬軍，卻也有無能為力，不能扭轉的事。

他以為跳出了輪迴，否定了天道，可是當他卸下一切包裹，回到起點，卻悲哀的發現，自己仍然在這一切的掌控之中。

天道並不是他看見的天道，而是因果。

也可以理解成為命運。

「爺爺，天涼了，回屋裡睡吧。」

做完一切，葉沉重新回到空蕩蕩院子。

又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孤獨的拿起那把二胡，輕輕的拉了起來。

一年琴、三年蕭，一把二胡扯斷腰。

千年琵琶、萬年箏，一把二胡拉一生。

滄海桑田、時過境遷。

這座小院子，成了葉沉的歸隱之所，他在這裡看見了是是非非，看見了無數悲歡離合，最後，他也在這裡，凝視著普天眾生。

不知多少年後，已然亭亭玉立的葉筱靈走進院子。

如今的她，拜了混元仙尊為師，成為了三界之中威名赫赫的女劍帝，劍御穹蒼，比之葉沉當年還要威風無數倍。

不過，見到庭院里那位孤獨拉著二胡的男人，她還是靜靜的端坐，閉目凝聽。

一曲作罷，她開始緩緩和葉沉說著外面的事。

說著她的弟弟、妹妹們的故事。

葉沉的眼睛有些渾濁了，他看著葉筱靈，如同看見了當初的自己。

「我知道了。」

良久，他只說了這一句話。

葉筱靈卻沒有動。

葉沉再次瞥了她一眼，她才鼓起勇氣，輕聲道：「爹，我想……和你學二胡。」

在葉沉的樂聲之中，她發現自己從前學的樂器都是垃圾。

葉沉微微一怔后，不禁啞然一笑，摸了摸葉筱靈的頭，淡淡道：「你學這個，還太早，我先教你彈古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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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