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命運
我接過那個藍色的小瓶,感覺和唐寧之前給我的那瓶顯影液有點相同,只是顏色要稍微濃一些。
「這也是一種顯影液,只不過這種顯影液存留的時間會長一些。」唐寧在旁邊解釋了一句。
我對著那瓶子瞅了瞅,然後沖著眼睛噴了幾下。
當我睜開眼再朝前邊看去時,竟然看見那紅衣女人旁邊跟著個穿背心的男人。
那個男人一直跟在紅衣女人旁邊,像是在喋喋不休的說著什麼。
「它在幹嘛?」我疑惑的問道,我可以肯定那個背心男肯定不是人類,但卻一點也不感覺害怕,只是感覺有些好奇,這大白天的,光天化日之下,它跟著那個女人想幹嘛?
「記得昨天我跟你說過一個詞,叫做鬼話連篇嗎?」唐寧道。
我點了點頭,這個事兒昨天晚上唐寧才跟我講過。
「那隻惡鬼現在就在做鬼話連篇的事兒!」
唐寧看著那個紅衣女人道,「那個女人看起來情緒很不好,身上的磁場也很弱,所以被那隻鬼鑽了空子,現在我們過去,聽一聽那隻鬼在說什麼。」
說完后,唐寧又補充了一句,「你把剛才我給你的那瓶顯影液在耳朵上噴幾下,這樣就能聽懂那隻鬼的語言,記住,不管看到什麼,聽到什麼,一定要裝作沒事的樣子。」
我點了點頭,照著唐寧說的法子,將那瓶顯影液對著兩邊耳朵各噴了幾下,然後加快腳步朝前邊快步走了上去。
「活著沒什麼意思,你想想看,你的丈夫在外邊劈腿,你的小孩在學校里不懂事,你的上司天天刁難你,你的同事也排擠你,這樣活著一點意思都沒有,還不如死了算了……」
我剛靠近,就聽見那隻惡鬼在給那個女人不斷灌輸者這些負面情緒。
因為怕被發現,所以我們只跟了幾十秒,就假裝在旁邊的小攤兒上買東西。
「剛才那東西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要勸那個女人自殺?」我問。
唐寧道,「他是在給自己找替死鬼。」
「替死鬼?」
唐寧點了點頭,視線一直沒離開過前邊那一人一鬼,道,「記得上次我們在高速路上碰到的那隻路倒嗎?」
「記得。」
我點了點頭,琢磨一陣后,道,「你的意思是說,這隻惡鬼和那隻路倒一樣,也是因為某些意外而死,但又因為某些特殊條件而無法轉世投胎,然後就想要通過尋找替死鬼的方式來解脫它自己?」
「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唐寧看著前方道。
我又問,「那我們怎麼不現在就過去,直接把這玩意兒給收拾了?」
「沒那麼簡單。」
唐寧看著前邊,一面道,「這只是一隻很普通的惡鬼,收拾它很簡單,不過驅魔人的任務不僅僅是抓鬼,我們也有自己的規則,惡鬼也是萬物眾生之一,就像人類的法律一樣,在它現在還沒有做到哪一步的時候,我只能盡量去阻止這一切,如果它能夠迷途知返,我就會放過它,但它依舊執迷不悟,就只能怪它作繭自縛。」
我聽了這話,對驅魔人這個職業又重新有了新的認識,看來驅魔人的工作內容比我想象中的要複雜得多。
「那接下來我們該幹嘛?」我問。
唐寧道,「從那個女人入手,如果能說服她能從這種不安的情緒走出來,那隻惡鬼的陰謀也不會得逞,我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說著,唐寧加快步伐朝前邊走去,我跟在後邊感覺有些好奇,想看看唐寧到底會用什麼樣的方式去開導那個女人。
不過我很快就失望了,唐寧的方式讓我無語至極。
她幾步追上去,路過那個女人旁邊的時候,突然說了一句,「這個世界很美好,有什麼事想開點,別聽了某些胡話,做出一些追悔莫及的事。」
那紅衣女人只是冷冷的斜了一眼唐寧,但並沒有搭話。
我還看見那隻惡鬼對著唐寧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接著繼續在那個紅衣女人旁邊喋喋不休。
「看來這隻惡鬼非得逼著我動手。」唐寧看起來很是不悅。
我在旁邊哭笑不得,「如果這樣就能讓一個陷入極度不安情緒的人走出來,那才真就是怪事了。」
唐寧為人處世的情商的確低得有些嚇人。
「我知道你想表達什麼。」
唐寧輕輕吐出一口氣,嘆道,「其實我又何嘗不知,這些年碰到過的這種事,從來沒有一件是能夠阻止的,我這樣做,也是走一個驅魔人的程序而已,很多事情,其實是很早就註定的。」
我在旁邊疑惑道,「既然我們知道了一切,為什麼不在等那個女人自尋短見的時候阻止她?」
「沒用的。」
唐寧輕輕搖了搖頭,嘆息一口道,「很多事情是從一開始就註定的,能改變自己命運的只有自己,即使等會兒我們去阻止她,也會發生別的意外,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我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說,等會兒我們要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女人自尋短見?」
唐寧輕輕嘆息一口,「我們驅魔人在外人眼裡,大多是冷漠無情,但這也沒辦法,我們面對的是這個世界最陰暗的一面,我們必須有一顆強大和堅韌的內心,不然也做不了驅魔人這個行業。」
我聽完后心生感慨,這天下的任何事,遠沒表面看去那麼簡單。
我們這天一直跟著這個紅衣女人,看著那隻惡鬼在她耳旁喋喋不休。
終於,她從三十三層的天台縱身跳了下來。
我無力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幕悲劇上演。
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她,我不可憐也不同情,只感覺心裡像是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讓人窒息得喘不過氣。
我想到的是我自己,面對命運,無論如何掙扎,始終擺脫不了幕後操控的那雙無形的大手。
唐寧順理成章的收了那隻惡鬼,我在旁邊給她充當了一次助手。
卻沒有了剛開始那般的期待和興奮,有的只是一種莫名的悲哀。
這天唐寧沒有再多跟我說什麼,我知道她的意思,有些東西,只能讓我慢慢去思考,去想,去感悟。
任何職業,首先要學習的不是職業技能,而是職業的一種情緒和體驗。
傷春悲秋,見不慣生死離別的殘忍,沒有一顆炎涼和冷漠的心,無法成就驅魔人這一職業。
唐寧的心思我懂。
第二天,依舊是殘酷的訓練。
唐寧對我說,想要在最短的時間,成為一個強大的人,就必須知道每天早上四點鐘的操場是什麼樣的。
「楊松齊,你聽著,站在山頂的人固然讓人仰望,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們是怎麼上去的。」
在一次訓練后,我累癱在地上,她站在旁邊,居高臨下的姿態:「的確,是有一些人天生就出生在山頂,還有一些在半山腰,不過大部分人都不是,你也不是,通常大部分人上山的路都很平坦。」
她看著我,目光堅定,接著道,「但是,你要記住一個道理,上山的路,越平坦越慢,越好走就越長,你想要比別人跑得快,想要在最短的時間攀上最高的頂峰,你就必須選擇一條最崎嶇的道路!」
我一個字一個字的把她的話記在心裡。
我想起了三槐村,想起了李老哥,想起了老和尚,想起了安然。
我咬牙從地上爬起來,然後一步步向跑道走去。
「你幹什麼去?」唐寧問。
我沒有說話,跟著就在跑道上瘋跑起來,我心上像是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我發瘋一般奔跑著。
我發出陣陣野獸般的吼叫。
「快停下!」唐寧衝上來阻止我。
「別特么攔著我!」
此時我也不知道是在生誰的氣,我只感覺胸口憋著一口悶氣,想要發瘋,想要宣洩。
嘭!
唐寧一掌將我擊倒在地,我趴在地上,鼻血躥了出來,眼淚大顆大顆的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安然——安然——安然——」
我大喊著安然的名字。
「楊松齊你瘋了!」
唐寧在旁邊怒聲呵斥。
「滾,都給老子滾!」
我大聲嘶吼著,「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會是我,這一切為什麼要我去承受!」
為什麼是我。
我恨透了自己的命運,從小父母離去,在村子里受盡白眼,後來靠著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學,我以為我的人生命運就此改變。
可是卻偏偏在這個時候一切苦難都降臨在我頭上,二叔二嬸沒了,家沒了,三槐村沒了,安然沒了。
我多想擁有一份安定而踏實的生活,如果這些苦難都沒有降臨在我身上,此時我應該在一所很遠的好大學,和安然一起漫步在校園中,努力讀書,然後找一份收入可觀的工作,把二叔二嬸接進城,擁有一個溫馨的小家,過一份幸福的日子。
可是現在這一切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我的命運,像是水上的一片蒼白無力的浮萍,不管我如何掙扎,最終的命運也是隨著風和浪安排好的軌跡運行。
這些匪夷所思,這些不可思議,這些撕心裂肺,世界那麼大,那麼多人,為什麼偏偏要降臨在我頭上。
「你清醒一點!」
啪,唐寧又是一耳光狠狠抽在我臉上。
「別管他!」
這個時候,突然一個男人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他如果沒有面對命運的勇氣,就讓他做一輩子命運的奴隸,這種懦夫,我們管他幹什麼!」
我側過頭一看,看見秦川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旁邊,還是那張酷酷的臉,只不過,卻少了一條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