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穩紮穩打

汪江玥說：「我一定會好好珍惜這個工作崗位的。」

雷濤叫李志剛：「李主任，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兩個人出了門。

汪江玥第一次仔細地觀看這間被喻為領導最得力的辦公室，十多平米，羅列的都是一些陳舊的柜子。辦公桌也是有些年頭的木質桌子。牆上貼著一張省級地形圖，這和單位的專業性質極其相符。

沒幾分鐘，李志剛進來了，對汪江玥說：「等會要開會，你去把會議室打掃一下，再燒些開水。」

他遞給汪江玥一把鑰匙，指著斜對面的一間房子，對她說：「會議室就在那。」

汪江玥答應一聲，打開對面會議室的門，又拿拖把去水房沖了一下，拖地，擦桌子。水是電熱壺燒的，很快就開了。水灌好后，她將暖壺均勻地擺放在會議室的長桌子上，又將幾個煙灰缸放好。

過了一會，單位領導及各科室主任先後來到會議室。汪江玥站在門口邊上，面帶微笑，很專業地等待領導發話。李小山作為宣傳人員，也在開會人員之列。他望了一眼妻子，面無表情，但汪江玥明顯地感到他對她的行為感到滿意。

人到齊后，李志剛說：「你出去吧。」

汪江玥回到辦公室，打字員馬蘇走了進來，她比汪江玥大十多歲，是老打字員了。馬蘇個子不高，滿臉雀斑，臉色臘黃，她是個老肝炎。她手裡拿了兩隻桃子，一隻已經咬在嘴裡，將另一個遞給汪江玥：「小汪同志，以後咱就是一個辦公室的人了，姐還得靠你多照應。」汪江玥接過桃子，不好意思吃，只是拿在手裡。陪著笑：「馬姐，我剛來，什麼規矩都不懂，我要是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你一定要教我啊，省得鬧笑話。」

馬蘇咬了一口桃子，桃汁順著她的手指縫留下來。汪江玥趕緊從自己的抽屜里撕了些紙，替她擦手上里的桃汁。馬蘇立即說：「看，就是不一樣吧，大家都說這辦公室缺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突然就把你調進來了。多少人做夢都想干這份工作。你還真是個做這個的料。」

汪江玥笑問：「馬姐，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罵我？」

馬蘇趕緊說：「我說的是真的，怎麼會罵你呢？」

這時候，另一個打字員張莉走了進來，叫馬蘇：「別在這聊了，還有一大堆文件要打呢？」她看了一眼汪江玥說：「小汪是越來越漂亮了。」汪江玥不好意思地笑笑：「哪裡啊，生了孩子，一下子胖了不少。」張莉的丈夫和汪江玥是同事，她和她比較熟，以前也打過交道。張莉長得白白凈凈，人到中年，特別有女人味，是機關里有名的美女。

看著她們倆出了辦公室，向打字室走去。汪江玥突然想起來，工作有了變動，這是件大事，應該給父母打個電話，讓他們高興。

想著就進了電話室。菊花一向最會察言觀色，馬上說：「小汪，來，給你爸打個電話吧。他們肯定還不知道你到辦公室上班的事吧？」

汪江玥點了點頭。

他撥通了父親辦公室的電話，父親辦公室的人說他出去了，問有沒有話讓傳達的。汪江玥卻不知說什麼了，她覺得這種事情讓人傳話給父親有些不合適。她趕緊回說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就掛了電話。

菊花問她：「人沒在？」

汪江玥說：「是的。」

菊花說：「沒事，下午再打，肯定就在了。」

汪江玥笑笑，從電話室退了出來。

剛在辦公桌前坐下，李志剛從會議室出來，吩咐汪江玥：「小汪，去，把賈明叫到會議室。」汪江玥答應一聲，就趕緊往樓西頭走。辦公樓是長方型，東頭是處級領導和行政辦公室，中間是財務科和人事科，西頭就是政治處和宣傳科。賈明在團委，和政治處在一起。

賈明隨著汪江玥一起往會議室走。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關於賈明為了當選團委書記給李小山使壞的事情全單位的人都知道，賈明也是汪江玥當年的追求者之一。一家有女百家求，象汪江玥這樣的家境在單位也是排得上著號的，說媒的人也排成了隊。論長相，賈明是南方人，個子長得低，但五官端正。李小山是北方人，個子高大，五官卻有些拼湊的樣子。論心智，賈明的心機很重，他可以在排練節目的時候，將汪江玥安排到別人前面，也能做到給她製造多的練習機會。他的圓滑世故讓汪江玥不舒服，她最終選擇了為人單純真誠的李小山。事實證明，在機關工作，需要的正是賈明那種世故和圓滑。賈明最終在外單位找了對象，是一個大集體單位。不過，他很快就把她調了過來，安排在財務科工作。

汪江玥深深體會到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句話。南方人的精明是與生俱來的，而北方的人豁達誠實也是天生的。這是地域造成的。團代會的改選，等於給汪江玥上了一課，讓她也成長了。因為無論學歷、資歷、人品李小山無疑是佔先的，最終他卻落馬為寇，就是證明。

到了會議門口，汪江玥說：「你進去吧。」賈明看了她一眼，表情複雜。恐怕，他對她能進辦公室工作也是心存妒忌吧。

會議結束的時候，已經到了下班時間。汪江玥將會議室桌子上的煙灰、茶葉等收拾了半天，將凳子擺放好。

她感覺那天早上時間過得特別慢，自己也覺得有些累。她有些迫不急待地想要將自己的體會和丈夫李小山分享。

回到家，李小山去接孩子去了。汪江玥看到平時用來去食堂打飯的飯盒不見了，想必他是接孩子的時候順便去食堂買飯。食堂與仁娜家離得很近。

她實在感到累，比起那些天在街上賣冰棍都覺得累。她四仰八叉倒在床上，把自己擺成一個大大的人字型。

可能是因為自己自由散慢了許多日子了，一時對按部就班的上班生活有些不習慣。而且，上班時到處都鴉雀無聲，說話都得壓低了嗓門，讓人覺得很壓抑。

汪江玥聽到女兒跑過來的聲音，立即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門，女兒象小燕子一樣撲到她懷裡，咯咯地笑個不停。

李小山含笑將打來的飯菜倒在盤子里，將飯盒裡的米飯分到碗里，大聲說：「吃紅燒肉了。」

食堂里師傅們做的飯菜，汪江玥最愛吃的就是紅燒肉了。她看了李小山一眼，很知已地在他的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後端起碗，夾了一大筷子紅燒肉，有點惡狠狠地，好象要消滅敵人似的，連飯帶菜吞進了肚裡。

李小山說：「小心點，好象幾輩子沒吃過肉似的。」

事實上，他們的確有些日子沒有沾肉腥了。以前孩子吃奶，為了下奶，他們是經常買食堂的肉菜，後來，孩子到了一歲左右，斷了奶，喝了奶粉，他們就不大吃肉菜了，嫌貴。

李小山一邊吃著飯，一邊說：「老婆，對不起，沒讓你享上福。」

汪江玥只顧自己吃飯，沒有搭理他。

吃完了飯。汪江玥去洗碗，李小山陪孩子睡覺，夏天人容易困，他們總是要讓孩子睡一會，自己也跟著養養神。

洗好了碗。汪江玥也上了床，對李小山說：「真是憋死我了，想大聲說話都不敢。來來去去的都是領導，怪嚴肅的，我還真有些適應不了。」

李小山說：「你不是說你挺厲害的嗎？這是剛開始，等你和他們混熟了，一切就好了。」

汪江玥說：「我還真有些後悔，干技術多好多單純啊，就不會有這些條條框框的。」

李小山安慰她：「凡事有利有憋，你沒看這些年提拔的都是些行政領導嗎？說一定那一天你也能幹個處級乾乾，那時候我還得仰仗你來提攜我。」

汪江玥嘆了口氣：「這陣勢，我看懸。」

李小山說：「老婆，剛一早上你就偃旗息鼓了，這可不象是你的風格啊。你一向不都是穩紮穩打，要提升自己的嗎？」

汪江玥說：「這世道還是男人當道，我也就是吹吹牛，你可別當真。」

門外有人敲門。李小山打開門，只見孫科手提著兩串熟透的葡萄，訕訕地笑道：「昨天回了趟老家，摘了些葡萄，給孩子吃。」

李小山接了葡萄，連說幾聲謝謝。孫科擺了擺手：「客氣啥，自家樹上的，不值錢。」

李小山說：「葡萄這麼好的東西，謝謝了。」

看著孫科進了自家家門，李小山才進了門。將葡萄往飯桌了一放，對妻子說：「你看，孫科這種人都給咱們送東西了，他可是有名的鐵公雞。」

汪江玥笑了笑：「這世界上這樣的人越來越多了。聽說車間主任經常是把釣回來的魚殺好了給總經理送去。」

李小山不屑地：「這樣的事情我可做不出來。」

汪江玥告訴他：「學著點，這就是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