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做只貓做只狗不做情人(三)

第143章 做只貓做只狗不做情人(三)

3、

裴知從瓦赫達尼回來的那一天,在蕭晨的記憶里是殷紅胭脂顏色的。

那是春分將近的三月下旬了,賀家山漫山遍野的西府海棠都已結了花苞,嬌嫩的花蕾似胭脂點點、初綻的花瓣如破曉明霞,蕭晨早晨起來走路去三號工棚,滿眼皆是這些嬌艷楚楚的色彩。

從前小滿和小雪特別愛這花,因為是師娘生前喜歡的,據說師父娶師娘的那一年太窮苦、只能植這滿山的西府海棠作聘禮。如今花期依舊是一年一度,賀家山上的人只剩下一個賀小雪了……賀小雪,最近與柳明斗得頭破血流,蕭晨昨天聽說她在準備打官司告柳明。

這世上的事情,越在乎的越得不到。就像是紅豆鎏金漆,當初蕭晨與賀小雪爭得兩敗俱傷,柳明也是機關算盡,現在專利落在柳家雕漆廠,柳家雕漆廠被戚鶴堯完全掌控住,戚鶴堯又搬回了賀家山上……有些事折磨你到了極點,放一放手,時間過去,自然而然地又順了。

"蕭大師!"路焉知的聲音,打斷了蕭晨的沉思,她抬眼望去,路大師在花徑里散步,身旁還有平山父子和戚鶴堯。

"你們好興緻啊。"蕭晨走過去,"怎麼還沒開工?太陽都快升起來了。"

老平山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還用手拍路焉知。路焉知苦笑著對蕭晨說:"我們剛才正在說,你一過來、第一句話肯定是催開工。"

老平山大笑著說了幾句日語,然後對著蕭晨猛豎大拇指,平山錫斌翻譯:"父親說,蕭大師現在是路大師的上級,監路大師的工。"

大家都笑了起來。

路焉知為巡展準備的樣品和漆板,現在大多是蕭晨在做,從設計、制胎、髹漆、畫工、雕刻、推磨,她樣樣都親力親為。眼下賀家山上集結了全亞洲最好的雕漆大師們,每個人都有獨門絕技可供她膜拜學習,尤其是路焉知,幾乎是毫不吝嗇地傾囊相授於她。

蕭晨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過新鮮技藝了,這兩個月以來,大師們的教導像是為她推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她意識到了她在南國雕漆的登峰造極、或許是另一種程度上的閉塞不前。

求知若渴的蕭大師,等大家笑完了,繼續催:"好啦,走吧!太陽真的升起來了。"

其實雕刻師大多喜歡工作台上恆定的人工燈光,像蕭晨這樣追逐自然光線的,路焉知以前只知道一個:"我太太說過,雕漆是時光的藝術,時光--時間與光……"

千億身家的印尼華裔雕漆大師,初見時是那麼高冷傲慢的男人啊!現在一天要叨逼叨幾十遍"我太太",深情款款的、帶著惆悵和遺憾的、萬事萬物都能扯到他太太的……連中文差勁的老平山都已經對"我太太"這三個字耳朵起繭了!

可是路大師的這位前妻,就是路大師的師父兼前任老闆啊!當年路大師離婚官司連著買斷工時官司一塊兒打,不就是為了離開她嗎?對她下過這麼狠的手,還能有多深情啊蕭晨真是不信了!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蕭晨!"轉身正要去工棚的蕭晨,聽到某個大豬蹄子熟悉又已然陌生的一聲,她不敢置信,沒有立即轉身。

起初盼過無數次的時刻,最近她已經不去想了,身體的保護機制使得她麻木,幾次三番傳來的"明天就上飛機"、卻一次都沒兌現,她所有的激烈情感都已經耗盡了。

現在看著他真切地站在不遠處花牆旁,本就輪廓深邃的臉又瘦削凌厲了許多,金色的朝陽披沐在他黑色長風衣之上,衣領里蔓延出來一塊紗布,他臉頰和額頭也都有傷口,這樣的裴知好陌生,而且他向著她大步走來,更像是那些折磨她無數遍的夢境了。

蕭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站在原地獃獃看著他走過來,被他牽起手,感受到他手指肌膚的溫度,她的心口才不正常地瘋狂跳起來。

"你……"她艱難地開口,"回來了?"

"嗯。"裴知眼神狂熱地盯著她,"怎麼瘦了這麼多?"他的女孩像是只剩下之前一半的重量了,臉小的像只貓。

原本礙著戚鶴堯他們一堆人在看,裴知怕令蕭晨難堪,但是咬著牙關都還是忍不住,一把將她拉進懷裡緊緊抱住……

"我回來了!"他貼著她耳邊,像是從肺腑之間嘆出來的一聲。

蕭晨細細的胳膊從男人懷裡伸出來,微微地顫抖著、帶著猶豫一般輕輕抱住了男人的身體。

圍觀的群眾們看到這裡也都夠了,老平山用日文念叨著"非禮勿視"、拉走了在心裡油炸狐狸精的平山錫斌,戚鶴堯神色複雜地盯著裴知看,略站了站,戚鶴堯趕著一臉"我太太也曾經這樣抱過我"的路焉知回工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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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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