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悲傷，不要心急，

憂鬱的日子裡須要鎮靜：相信吧，快樂的日子將會來臨。

心永遠嚮往著未來，現在卻常是憂鬱。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將會過去，而那過去了的，就會成為親切的懷戀。

普希金在困境之中所寫下的這一段文字，不知道曾經鼓勵過多少人在低谷之中繼續保持樂觀的心態，努力地繼續前行——在長達多年的練習生生活之中不知道經歷過了多少挫折、也不知道用過多少種方法來激勵自己繼續在這條道路上走下去的王南芊自然也非常熟悉這首詩的內容。

然而……

憂鬱的日子裡須要鎮靜，可是無論怎樣都無法保持鎮靜的時候，又該怎麼辦呢？

快樂的日子將會來臨？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將會過去？

到底什麼時候才會來臨？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過去？

從來都不相信什麼星座命理的王南芊此時此刻卻不由得不對自己的人生產生了那麼一些懷疑——他是不是真的上輩子犯了什麼錯，或者是年少無知的時候做了什麼罪孽深重的惡事，以至於他才會要遭遇到這種種磨難？

這如果不是報應，那又能是什麼？

越是懼怕於什麼事情會發生，那麼那件事情就一定會發生，這噩夢一般的發展幾乎都快要變成他人生中無法被分割的劇情了。

『成為你的春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這樣一句話就這麼突兀的在耳邊響起的時候，王南芊覺得他自己整個人就像是從內而外的忽然爆裂開來了一樣——他不是沒有想象過當這件事情暴露時的狀況，也並不是沒有臆想過各種處理和挽救的方法，然而他卻從來沒有預料到，第一個捅破了這個他最不願意被人發現的秘密的人，居然會是鄭恩地。

應該要臨時找些蹩腳的借口來堵住她的嘴的。

這才是正確的解決辦法。

明明知道這時候應該怎麼去做，可是王南芊卻發現自己居然沒有辦法做到。

面對著這個曾經在一段時間裡親密的朝夕相處過、然後又被他委婉的拒絕過的女孩，那些解釋的、搪塞的話語竟然沒辦法說出口來——是因為他曾經不得不傷害過對方的緣故，所以在這樣的時刻，才讓他反而沒有辦法用那些謊言和借口來應對對方了嗎？

已經渾渾噩噩的熬過了一整個白天，卻還仍舊沒有理清頭緒，不知道到底該怎樣去面對那讓他無法逃避、不得不去面對的狀況的王南芊在機械般的和其他成員們一起進行完了練習之後，就像是想要躲避現實一樣，把自己整個人都縮進了練習室里的沙發上。

「……哥，你這是怎麼了？」

「……」

看著雙眼無神、整個人都像是丟掉了魂兒一樣的癱在練習室的沙發上的那個傢伙，同樣在經歷了一整天的高強度練習之後而有些筋疲力盡的鹿晗忍不住湊上去輕聲詢問了起來。

儘管王南芊是整個組合里個人行程和活動最多的成員，然而最近這一段時間裡，EXO的全部成員都在為了即將到來的回歸而專心準備，幾乎所有的個人行程都被推掉了，大家的日子過得都沒有過於辛苦，起碼每天都還是有能夠躺在床上睡覺的時間的——可是眼前的這個哥哥為什麼看起來就像是馬上就要死掉了一樣？簡直比他忙的連宿舍都回不去的那段時間貌似還要更慘上幾分。

就和鹿晗所預料到的一樣，這位癱在那裡的哥對於他的聲音毫無反應——悄悄地回頭張望了一番，當他確認到其他的成員們都並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他們兩個人這邊之後，他稍稍提高了一點自己的音量。

「哥，你這是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嗎？」

「……啊？」

雖然身前的這個傢伙仍舊還是那樣一副半死不活、靈魂出竅的萎靡摸樣，然而這一次至少他終於給出了回應。

「哥，身體不舒服？」

「……我沒事。」

沒事就怪了，以為別人全是白痴嗎？

在心裡吐槽著對方那明顯就是在敷衍自己、所以顯得格外冰冷淡漠的話語，鹿晗輕輕地嘆了口氣，不知道此時此刻還能再說些什麼，默默地退了回去。

在經歷了年初發生的那麼多亂七八糟、荒謬又讓人無語的事情之後，成員們之間的關係多多少少還是變得有些奇妙了起來，儘管大家表面上都沒有顯露出什麼，但是鹿晗卻仍舊能夠明顯的感受到那種淡淡的詭異的氛圍。

而曾經關係非常親密、以至於讓鹿晗覺得他們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分開的四名中國成員之間，也因為那些讓人非常糟心的事情而產生了巨大的隔閡——身為一切的始作俑者的吳亦凡雖然從歸來之後就一直非常低調謙虛，好像確實痛改前非了一樣，然而他總覺得這個傢伙好像在臉上戴上了一副隱形的面具；而張藝興呢，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察覺到這個弟弟在看向他的眼神中好像總是會帶上一些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現在，就連跟他關係最親近、在他心裡地位非常重要的這位哥，好像也已經不太願意對他敞開心扉了。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大概已經凌晨兩三點了吧。

在辛苦的忙碌了一整天之後，明明應該感到睏倦的，可是斜靠在保姆車寬大的車座上的鄭恩地卻連一丁點的睡意都沒有。

雖然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身體上都已經疲倦到了極點，可她就是沒辦法合上眼睛，讓自己暫時從這無情而又殘酷的現實中脫離開來。

愣愣的看著車窗外的路燈不斷地向後閃過，這一整天到底在外面辛辛苦苦的做了些什麼？鄭恩地已經幾乎完全回憶不起來了，今天都做了些什麼？明天還要做些什麼？

那些佔據著她生活中絕大部分、甚至是全部時間的通告和工作，此刻對她來說已經完全不重要了——她的腦海里現在就只轉著一個極其單純、卻又極其複雜的念頭：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那些在她心裡早就產生了了許許多多的猜測和懷疑，當這一切真的變成了現實的時候，那巨大的衝擊讓她幾乎立刻就喪失了理智——被各種無法自抑的負面情緒在一瞬間點燃爆炸的她在第一時間就把已經滿溢而出的感情全都毫無保留的傾瀉了出去。

已經記不太清楚到底是怎麼撥出的那個號碼，也已經記不太清楚到底是怎麼掛斷的那個電話，鄭恩地甚至都記不太清楚她到底都對著對方說了些什麼。

然後事情就變成這樣了。

她曾經以為她是到午夜十二點之後就失去了一切的灰姑娘，然而那一隻屬於她的水晶鞋卻應該還被王子珍藏著，只要時機成熟，她這個水晶鞋的主人就一定會回到那個位置上，誰又能想到，她所扮演的，原來一直是一出有著無比蹩腳的劇本的偶像劇中讓人看了就膩歪的女二號——

那種讓人看了就會發笑的、完全沒有搞清楚狀況，卻還自以為是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白痴女二號。

「……真是……還是算了吧……可是……」

不自覺的嘆息，無意識的從嘴裡輕吐著不連貫的詞語，向來對於決定了的事情都要堅持到底、最厭煩在做出了決定之後卻還要猶猶豫豫、甚或半途而廢的鄭恩地在心煩意亂中，又有些莫名的後悔了起來。

『Oppa，我要一個完完整整的解釋。『

這是她現在還能夠清晰記住的、在她已經完全不受控制了的時候所說出的少數幾句話之一，那個時候的她確實一心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想要弄清楚為什麼自己會被那樣無情冷酷的對待，然而當她逐漸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逐漸的冷靜下來之後，她卻覺得其實也許她根本就不想去聽那什麼所謂的『完完整整的解釋『。

感情哪裡會有什麼對錯？

既然她不是那個正確的人，既然她已經出局了，如此執著於一個解釋、執著於一個答案，反而倒顯得她鄭恩地是個過於小氣、沒有氣量的女人——

在這種時候，也許爽快的說一句『那好吧，就這樣吧『一類的洒脫的話語，然後徹底轉身而去、再不糾纏，反而更加符合』鄭恩地『的性格，更加像是』鄭恩地『的作風，更加能夠贏得對方的好感吧？

也許是忽然遇到了一個紅燈，剛剛還在高速行駛的保姆車猛然一個急剎車，讓剛剛還因為轉著各種各樣的念頭而有些發愣、因而完全沒有防備的鄭恩地的額頭一下子碰在了車窗上——她正要伸出手去揉一揉被磕得生疼的自己的額頭，一直握在手中的手機卻就在此刻震動了起來。

低下頭去，看著那個正顯示在手機屏幕中央的名字，鄭恩地的眼睛不自覺地眯了起來：在看到這個名字的那一刻，之前還在猶豫、還在胡思亂想的一切就已經被她統統拋出了腦海。

就像是本能的遇敵反應一樣，鄭恩地的精神一下子就振作了起來。

「是恩地嗎？」

耳機里傳來的聲音，明明是她熟悉的不能更熟悉的聲音，卻顯得虛偽無比。

「歐尼，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