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滄海 除卻嵩山
我想像蘆雅萍有著怎樣的古典情懷。
我和她沒有現實的接觸,讀過她的長篇小說《岳立天中》,現在又讀了她的《月冷嵩山》。我一向自詡自己透過文字識人的直覺能力,讀作品如透視作者的精神拼圖:這些文字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它們讓人一陣冷,一陣熱,一會兒喜,一會兒悲。
女性主義的文學批評家發現,在當代很多女作家的筆下少有被正面描寫的優秀男人,或者說她們筆下的女性光彩往往超越男性。「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這是這個時代男人的墮落?還是這個時代女性的失望?這是現實,還是象徵?關於男人女人,關於愛情,當代作家願意探及和面對更深廣的真相、更細微的人性,他們更加不動聲色,在這個理想和感動稀缺的時代。
而蘆雅萍世界中的男主人公還是那麼英氣勃發、豪情滿懷,他們身姿挺拔,充滿理想,英雄氣壯,兒女情長;蘆雅萍作品的世界中,女主人公還是那麼剛柔相濟、如詩如畫,溫柔似水,剛烈如火,而且男女主人公始終相愛,雖然他們的際遇是那麼坎坷,結局如此不幸。其實他們所處的時代風雨飄搖、禁錮重重,他們愛情生長的環境惡劣,土壤貧瘠,但是他們一路抗爭,至死不渝。
愛情在家族禁錮和歷史風雲中逆風飛揚、艱難生長,個人命運折射時代變幻,這是我們曾經滄海的閱讀經驗,近代以來特別是新中國成立以來,很多小說是這樣寫的,這是一個帶有某時代理想主義和浪漫主義胎記的模式。
從《岳立天中》到《月冷嵩山》,作家試圖在作品中容納更廣闊的時空。對於《岳立天中》和《月冷嵩山》描寫的時代及其愛情,不是沒有另外書寫的方法和可能。蘆雅萍的選擇,當與她的文學氣質和願望,與她的閱讀和寫作經驗等等有關。面對愛情困難的時代,可以放棄也可以堅持,可以低沉也可以昂揚,可以浪漫也可以殘酷,蘆雅萍起初總是充滿浪漫主義的溫情,經過英雄主義的激情,逐漸回歸到無奈和無常的傳統悲情,因此我猜想她的古典情懷。
這種古典情懷與她的故鄉情懷和歷史情懷聯繫在一起,大概就是蘆雅萍稱為「嵩岳情結」的東西,它也與我們的地方志敘事傳統暗通款曲。加上第三部《少林方丈》,稱為嵩岳情結系列三部曲。
作家兼同鄉李佩甫曾稱蘆雅萍是文學豫軍中「比較刻苦、認真」的一個,也是「堅守古典」的一個,這一點我確信。從作品中可以看出,蘆雅萍的小說有鬚眉氣。其實,她是我注意到的第一位河南女性作家。在我的印象中,好像河南女作家人很少。放在全國乃至全世界的女作家當中來看,蘆雅萍的小說有鬚眉氣,有中原女子的那種特有的剛與柔、粗與細。
蘆雅萍小說的潛力和可能性很豐富,我希望她能向更飄忽更神秘的空間伸展。文學是無限的,中外很多作家都曾談到創作中的那種神奇體驗。日本女作家多和田葉子說:「迄今為止,我描寫的人物幾乎沒有原型。在動筆寫第一行的時候,在小說的世界真正開始動作之前,他們既無姓名,也無輪廓,僅僅是浮遊在我的內心的某種想像而已。他們從哪兒來,連我自己都無法說清楚……有時,他們會朝著作者———也就是我———根本想不到的方向走去。當你慌忙去追趕他們的時候,小說的世界在不知不覺中獲得了嶄新的生命……登場人物若按照作者的意圖行事則會失敗。我以為作品自身所具備的力量,必須將作品引向作者無力達到的世界。」
文/劉縣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