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磚」的性情(3)
三、砂輪廠的記憶全書都充滿著對成都的一種很曖昧的暗示,比如「每一年春天,成都依然草木葳蕤,空氣氤氳,正像一個男人熱烈思慕的成都粉子,她的白天美麗,她的夜晚濕潤。」作者對成都的洞洞舞廳即傳說中的砂輪廠有大量的筆墨描述。我想起1999年一個夏天,我也曾向朋友強烈建議到砂輪廠體驗一下「氣氛」,朋友們都露出不同程度的蔑視與擔心,而我的理由是無比高尚的,雖然說出來的時候有點臉紅,因為砂輪廠在成都人眼裡是邪惡的,但同時又有不可抗拒的誘惑力。我的理由是:作為一個寫字的NB,連砂輪廠都沒去過,還談什麼深入生活?於是朋友精心挑選了一個長期在砂輪廠鬼混的給我帶路。我以為帶路人一定是個鬼鬼祟祟的「街娃兒」,當他站在我面前時,我就不能用一個「吃驚」來形容了,起碼得兩個。就像文迪書中的「我」說,用一首情詩讓周家梅脫褲子肯定不行,起碼要兩首。他衣冠楚楚,高大英俊,開車絕不開奧托。我根本不相信像他這種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竟然對砂輪廠情有獨衷。他見到我時有點矜持甚至害羞,可是在走下樓梯的途中,他便迫不及待原形畢露了。他眉飛色舞地問我,是去三元的還是五元的還是十元的?我問什麼意思,他說就是「砂」一曲的價格,表示女人的檔次。我說就從三元的開始吧!於是我見識了什麼叫衣冠禽獸,大概就是他這種人。他一進舞廳就撩開一個女人的裙子把人家的內褲扒到腳脖子,儘管那個女人正和一個中年人聚精會神地「砂」得有鹽有味……陪同我的那個朋友嚇得渾身哆嗦,悄悄對我說,電視台經常來偷錄,如果我們倆的光輝形象上了電視就慘了。於是我們屁滾尿流地回到地面,逃之夭夭了。我有點後悔,那天我應該膽子再大一點,步子再快一點,不摸石頭就過河,也許我就能看到文迪書中的紅姐,沒準還能「砂」一回慕容的油條情人。《成都粉子》中的紅姐不是巨粉,也不是大粉,充其量是個有點姿色的砂粉。但是她的命運最悲慘,也最令人同情。如果不是生活的逼迫她不會在沒有陽光的「地下城」隨便讓男人砂來砂去,如果不是對愛情的絕望,這個看似沒有尊嚴的「砂輪」不會選擇在府南河結束自己的一生。四、成都靠噻話生活書中充斥著很多成都獨有的噻話(押韻的俏皮話),這一點作者把握得很准,因為成都人是靠噻話生活的。這種噻話不像京片子那麼油腔滑調,也比東北人一味以「的」作韻腳豐富多彩,可以說這種噻話一直在成都的大街小巷游弋著,時不時跑進你的耳朵騷擾你。作者的噻話是有「文化層次」的,有別於市井噻話。但是要知道,噻話的發明雖然源於底層,但很難被「文化人」容忍;而「文化人」發明的噻話一定會從上到下被「底層」接納。所以,文迪書中的噻話大概有傳播功能,也許就在玉林西路的「白夜」酒吧散播開來。有人說,慕容的「遺忘」放在杭州也行,放在廣州也行,全國都一樣。一語中的!這就是問題的關鍵,因為「遺忘」里很少有成都人時時更新的噻話,這也許跟作者在成都生活時間過短有關。從這點上來看,文迪的「粉子」就只能放在成都,哪兒都不能移動。但是,文迪大概太沉溺在這些噻話之中,或者噻話之外的噻話了,有些地方過於繁瑣,偏離了主題,這是這部小說的惟一瑕疵,幸好他經常及時打住,把我們從不耐煩中拉回他的故事中去。其實書中除了一些沒有必要的描寫與交代外,還是有大量比較耐人尋味的句子值得複製,網上已經有人默念朗誦了。比如:「這些話題的意境太高,都在腰部以上。」再比如:「如果有一條母狗學會了一門外語,比方說是貓叫,這當然很好,關鍵時候可以嚇嚇耗子。」當照,這是形容女人處於特殊狀態下的一種特殊的表達方式。還有一句最絕的泡妞箴言:「哥們的女人絕對不能讓她們成為姐們。」不勝枚舉……最後一句也是本書的關鍵。紅姐把口紅真相告訴周家梅后,導致她和「我」徹底決裂。五、假裝**書的內容是非常殘酷的,因為它殘酷地揭示了一個誰都不願意接受的事實:愛情,其實都被假裝**欺騙了。從周家梅的假裝**,到「我」到處尋覓虛假**,好像只有此才可以代表愛情。於是我們看到「我」與貴州的女列車員差點把廁所牆壁拱翻,與剛剛認識20分鐘的敏敏在府南河畔速戰;看到他用王建南寫的情詩討好周家梅,也只是為了讓她趕快就範。我們還看到王建南與伴舞的紅姐,劉至誠與讓「我」垂涎欲滴的「樓粉」林未晏……一幅看似追求愛情卻被愛情蒙蔽雙眼的集體尋歡圖。我寧願相信書中的「我」心中是有一片凈土的,那就是對周家梅的愛。雖然初戀情人沈秋在他心中的位置同樣重要,但她到廣州賣淫的經歷以及她和王建南的故事多少沖談了「我」的濃度,也許是情感目標移位吧,也許周家梅只是一個替代品,無疑,「我」對周家梅沒有看透他,即使他們最終又走到一起,難道就真的能找到刻骨銘心的愛情了嗎?我看未必!也許還要繼續上演假裝**的遊戲。正當我寫這篇短文時,驚悉梅艷芳今日凌晨病逝,一代歌后香消玉殞。梅姑剛出道時有一首歌《心債》:明明用盡了努力/明明事事都不計/原來今生心債/償還不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