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第二幕：變化
過於激進的多線開拓使得遠征戰事格外的殘酷。
人員、物資的匱乏幾乎將開拓教會逼到了絕路，動員一切能夠動員的，指派一切能夠指派的。
在那個時期，剛剛完成招募，還沒訓練幾周的萌新開拓騎士團也被拉上了第一線，所以更別說擁有強大實力的異族開拓騎士團了。
只要是個強者,只要聽從開拓計劃號召，那就奔赴前線，去開拓、去創造，為文明搏一個未來！
大概只有天知道，為什麼西比亞文明的開拓初期會這麼艱難。
在當時，幾乎所有被發現的文明,或多或少都存在著問題。
不是亡靈天災，便是異獸橫行，又或者毒瘴漫天，甚至還有類似不朽巫師這樣還未完全成長起來的掠奪者文明。
灰蹄騎士團就是隕落於誕生了掠奪者文明的第六文明世界。
血族騎士團紅月回來了，它又一次帶著滿身榮譽，遠征歸來。
只是，歸來的人，又一次的變少了。
昏暗的天空飄著細密的白雪，布萊恩克侯爵推著輪椅，緩緩地走在被清理過積雪的道路上。
騎士團營地在布萊恩克侯爵的背後，漸漸遠去。
血族國都的路，蕭條又缺少人的氣息。
一扇扇門窗緊閉，但在門窗之後，布萊恩克侯爵感受到了一束束目光。
那是一束束或悲傷、或哀怨、或麻木，又或著堅定的目光。
「父親，我……會成為一個好醫師的。」
維克多的聲音從下方傳來，聲音有些空洞。
布萊恩克侯爵低頭看去，只見維克多慘白的臉昂著，他雙目無神的凝望著昏暗天空，無視了不斷飄落到他臉上的細雪。
望了眼維克多大腿之下隨風飄蕩的褲腳,布萊恩克侯爵輕輕的「嗯」了一聲。
維克多的願望是什麼,作為父親，布萊恩克侯爵一直都很清楚。
「我想成為像父親一樣的強者，成為女王陛下手中的利刃！」
伊索家族，一支真祖的近衛家族，每一代伊索都掌握著血族數一數二的醫術，以及暗殺術。
女王兵峰所指，便是伊索家族的戰場。
然而現在，曾經年少氣盛的少年伊索已然消失不見，在上一場戰爭中失去了雙腿的他，與雙腿一同破碎的，還有他的驕傲、他的脊樑。
維克多想當醫師了，因為他發現，只有成為醫師，他才有資格繼續給族群，貢獻出幾乎微不足道的一份力。
至少比混吃等死，當個累贅強。
他還有資本，他還能當個醫師……
這是不久之前，因為重傷而不得不退役的維克多，在見到自己父親后，打算自刎時,布萊恩克侯爵急中生智提出的勸說。
布萊恩克侯爵輕輕揮手，輕柔的風吹動，將飄落的細雪吹到兩旁。
一對父子，就這樣顯得有些孤單的，在血族國都的蕭條大道上，漸行漸遠。
「維克多，至少，你還活著……」
布萊恩克侯爵帶著感激的聲音，在風雪中，漸漸消散。
響應開拓教會號召，血族兩次外出征戰，一場慘敗，一場慘勝。
歷史的篇章由勝利者書寫。
對待勝利者，對待功勛者，開拓教會從不吝嗇獎賞。
於是曾經血族期盼的、夢想的、遙不可及的東西，一件一件的隨著功勛的兌換，送到了凡尼亞。
室內種植技術、耐寒農作物種子、小型化魔能取暖技術、開拓教會收錄的魔法書等等。
血族的日子好了起來。
……拿血族戰士命換的！
一面是建設的有聲有色的民生，另一面則是血族騎士團成員接連不斷的損耗。
這是在拆東牆、補西牆。
血族騎士團紅月第三次遠征歸來，布萊恩克侯爵遠遠地站在騎士團駐地外，望著騎士團內，已經裝上了義肢的維克多忙前忙后。
布萊恩克侯爵回過頭，目光掃過國都大道兩側，門窗緊閉的一戶戶。
那各種各樣的目光，變少了。
布萊恩克侯爵向騎士團駐地東側眺望，第一次、第二次比較火熱的募兵處，在這一次變得有些蕭條。
血族騎士團第一次遠征，幾乎壓上了血族當時全部的精銳。
血族騎士團第二次遠征，為了洗刷第一次的恥辱，真祖擴大了騎士團的規模。
在維克多他們代表的第一批騎士團成員踏上遠征之路后，偉大的真祖又糾集了第二第三批血族戰士。
這種大規模徵兵，幾乎將整個血族年輕一輩一掃而空。
這樣真的好么？布萊恩克立在國都大道新添的魔能路燈下，在寒風中、在飄雪中，感受路燈清冷的光芒。
一件件民生設施建立健全，血族、凡尼亞的生活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在飛速向好的方向發展。
在冰天雪地的凡尼亞，血族過上了曾經夢寐以求的吃飽穿暖的生活。
這鐵一般的事實，告訴了凡尼亞所有人，在偉大英明的血族真祖的帶領下，血族切切實實的將會擁有更加光明的未來！
然而立在魔能路燈一側，手輕撫過結了層凍霜的路燈桿，眺望著遠處騎士團駐地的布萊恩克侯爵，還是忍不住在這時候輕輕嘆息了一聲，念叨了一句：
這年輕同胞拿命拼回來的路燈，一點都不溫暖……
是的，不溫暖。
原本勉強能說熱鬧的凡尼亞國都，人少了、蕭條了。
魔能暖爐無法將已經冷了的人心變暖。
血族參與遠征真的正確么？
不，應該說，血族真的要為了一個未來，拼到如今這個地步么？
就在這位血族最年輕的長老思慮萬千的時候，一個暗影降臨在了他的身側。
這是血影衛，真祖的近衛兵團之一，由伊索家族一手建立的兵團。
「大人，開拓教會來人，與女王陛下探討第四次遠征計劃。」
布萊恩克侯爵的手明顯抖了抖，他皺緊了眉頭，他張了張嘴，又沉默了。
參與開拓計劃，這是真祖與長老會經過磋商后，共同定下的血族發展方針。
「……不是說開拓教會打算給我們一點時間，讓我們整頓下么？」
「開拓教會使者說第六世界戰事吃緊，急需支援。」
「女王陛下怎麼說。」
「女王陛下考慮出征。」
「那麼，開拓教會這次是拿什麼東西做餌了？」
三次遠征下來，血族如今是什麼慘狀，布萊恩克侯爵很清楚，偉大而英明的真祖更加清楚。
所以，一定是又有什麼讓真祖拒絕不了的條件被提出了。
它讓真祖又開始猶豫，猶豫是否要堵上血族的族運！
「屬下不知，陛下在等您過去。」
「是么……」
聽著手下的彙報，布萊恩克侯爵眺望遠處的騎士團駐地。
血族長老會最年輕的長老，歷來唯真祖馬首是瞻的真祖近衛家族，伊索一族族長，沉吟良久后，他的目光從迷茫到堅毅。
目光掃過血族國都蕭瑟的街道。
布萊恩克侯爵明白，血族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了。
無論是什麼餌料，都不能繼續咬鉤了！
「是時候做出變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