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當年舊賬
御書房內,容景正批閱這些日子積攢下來的奏摺,修長而優美的手指若行雲流水般在紙上遊走,諾大的宮殿里,只響著那刷刷刷的落筆聲,毫無節奏感可言。
桌子上冥滅跳動的燭火映照在男人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幽光,卻無法滲透進他周身那沉寂的氣息。
在這個彌散些許寒意的夜,獨自一人靜守一份彷徨,一縷落寞。這一刻,這個尊貴了一輩子的男人,似乎留下的只是形影單隻的碎片,在無盡的墨色里,盡情的蔓延……
雲傾凰從外面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背脊一僵,心中泛著一股子苦澀,為什麼心裡難過他就不知道說出來?非要一個人扛著有意思嗎?
還是說,這五年來他已經習慣了什麼事都要自己扛著了?
男人毫無察覺,兩人就這樣靜靜的對立著,一高一下,一低頭一仰視,直到黑夜即將散去,月光凝結住清暈,容景方批閱完所有的奏摺,這才發現大殿上竟然還站著一人。
「凰兒,你怎麼來了?」抬步走到女子身邊,容景語氣無奈:「趕了好幾天路,怎麼不好好休息。」
「你不也是么!」
聳了聳肩,雲傾凰動了動發麻的腿,直接抱住男人精壯的腰身,將頭趴在他胸口,聲音軟糯:「這兩日我想帶著小沫去看看東辰帝那老頭,你要一起嗎?」
容景沒想到雲傾凰會突然說要去看東辰帝的話,眉峰忍不住一皺:「其實……」
「小沫也該去看看自己的親爺爺,聽說那老頭這些年身子愈發不好了。」
出口打斷男人話音,雲傾凰抬起頭來,看著容景那完美的下巴,忽而一笑:「別以為我是去原諒他的,我可是要去折磨折磨那個老傢伙滴!」
容景垂眸,看著女子臉上那如花笑蔫,眼底閃過一絲複雜情緒,小沫那麼討厭自己,恐怕不會來的吧!
他白日說的,應該是真心話吧!他在埋怨自己,這五年來的不管不顧,他不想要自己這個不稱職的父親。
似乎是看出了男人的心思,雲傾凰後退一步,撇嘴道:「一個小屁孩就把你這個大皇帝弄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既然不知道原因,那就去找原因,總比這樣憋在心裡瞎想來的好許多吧!」
「這……」
不知道原因,就去找原因?腦海里一抹亮光閃過,容景驟然大悟,或許,自己應該換一種方式和孩子交流相處。
他要努力做他的朋友,老師,傾訴者,人生道路上的光,而不是一味的想著如何彌補過去造成的空缺,過去的事情畢竟已經過去了,他又不可能穿梭回去,他更應該珍惜現在的一切不是嗎?
雲傾凰將男人外露的情緒盡收眼底,唇角忍不住輕勾起一絲弧度,其實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是這個男人,最笨的也是這個男人,他能想到自己對小沫的虧欠,難道他就不能想到東辰帝和他之間的關係嗎?
這兩者之間看似不同,但卻又都有著一絲共同之處,那就是父親對孩子的愛不知該如何去表達的致命點。
在二十一世紀,一些九零后,零零后,不也是如此么,她真心不想等東辰帝百年歸老后,容景後悔……
豎日一大早,滿朝大臣如以往一樣上朝,只是當他們來到大殿的時候,那龍椅上坐著的竟然不是容景,而是……雲傾凰。
「各位大臣,別來無恙。」
一襲白衣,簡單的上面沒有任何花紋來裝飾,但女子周身那股清冷淡漠的氣息卻讓人為之一振,和這奢華尊貴的宮殿難以融合。
雲傾凰一臉笑意一一掃過這些面孔,唔,竟然還有個老熟人呢!
「這……」
眾人面面相覷,這女人為什麼會坐在龍椅上?而且旁邊還站著皇上的專屬護衛?難道這是皇上允許的不成?
見沒有人說話,雲傾凰一張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溫柔,拿起茶杯抿了口,淡淡開口:「靖侯爺,你和我可是最熟的,現在怎麼不說話了?莫非是見到我太激動了?」
沒錯,那個老熟人就是靖侯爺,這倒讓雲傾凰十分詫異,她沒想到容景竟然會把這個人留在朝堂。而且看靖侯爺那滿頭的白髮,彎曲的背脊,這些年過的並不是太好。
靖侯爺渾身發顫,咬了咬牙,殺人似的目光毫不掩飾,雲傾凰,當年你害死我的親兒子,現在你竟然還有臉和我說話?
這個老頭又開抽了,雲傾凰搖搖頭,看下下方眾人徑直道:「皇上有事,讓我和大家說一聲,今日不上早朝了,大家都回去吧!」
「這……」數百雙眼睛齊刷刷看向龍椅旁的夙夜,無聲的詢問著,他們真的要聽這個女人的話?
夙夜點點頭,聲音冷漠:「皇上說了,見雲小姐如見他,各位大臣只管遵命就是。」
眾人心下一驚,完全沒想到皇上竟然會這樣寵著這個女人,看來這個雲傾凰,很快就會成為東辰的皇后了。
「臣等告退。」數百人齊聲,弓著身子紛紛往出走,步伐中透著一股子焦急。
他們都或多或少聽過當年景王妃的故事,現在遇到自然還是低調點好,要不然到時候真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
眼看著朝堂上的大臣只剩下靖侯爺一個在那站著,雲傾凰疑惑出口:「靖侯爺是想和我說些什麼嗎?」
「雲傾凰,你害死了我獨生的兒子,難道你就不應該說些什麼嗎?」
手臂劇烈的顫抖著,臉色陰沉無比,靖侯爺伸出手怒指著高台上的女人,一字字從齒縫咬出:「你不止害死了我的兒子,你還拿個豆腐做的腦袋騙我,你…你…你簡直就不是人。」
只要一想起當年,自己每天對著個豆腐做的腦袋樂得睡不著覺的事,靖侯爺就想一頭跳進黃浦江,被人捧高了輩子,他從沒被這麼耍過,更從沒如此憋屈過。
五年前本來以為這個女人已經死了,心裡終於得到了一絲安慰,哪成想,她就活蹦亂跳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