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夢枕槐安
湖越地境優渥,哪怕已入孟冬,長生花還是大片大片地招搖盛放。
想到那個美好宛若長生花的男子,慕歌兒唇角綻開淺笑。
她說過要他一輩子美好下去。
絕不食言!
可惜,他再也不知道,有一個小姑娘,只因他靜默坐著,便曾為他暗許誓言。
白琅趕到時,只見慕歌兒倒在花海之中,一襲赤色長衣鋪展開來,恍然間,又是那個湖越第一美人的風姿。
空氣瀰漫著濃厚血腥味道,直衝人的神經。
「白琅,你記好了,若他有事,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慕歌兒抬手指著椅上那碗殷紅鮮血弱聲道:「一碗心頭血,三葉長生花,七株掛瑤草。白琅,將這碗藥引取回去,其餘藥材,我都已尋好了,他等不了那麼久的,你快回去罷。」
白琅轉身,便見那人披著夜色疾馳而來。
陸離笙下了馬,發了瘋似的拖著殘破身軀狂奔過去,一路踩倒了許多妍麗花朵。
他早知慕歌兒與白琅兩人之間不對勁兒,直至今夜醒來,再無兩人消息,方才抓著府中人逼問出白琅的下落。
「歌兒!」他緊緊將她擁在懷中,胸膛里的那顆心狂跳不止,直逼得他喘不過氣來,「你等著,我帶你回去。」
她勉力拉住他的衣襟,艱難吐出字詞,「陸離笙,我要你活……著,要你……飽受孤離……滋味兒,這是……你欠……我的。」
費力想要挨近他的耳畔,想要他聽清楚些。
可方才的話語已用盡了她一生的氣力,陸離笙倉皇的將頭低下貼近她的唇,眼中早已發熱。
「那個……綉囊,和那張花……箋……」都是我為你花的心思。
慕歌兒的長生花,在十五歲初遇到那個少年時,便珍藏於心底,此生不落。
好不甘心啊!
她還沒來得及說出一切,還沒有看著他好好地,像是當初模樣。
陸離笙,我好恨!
那隻手鬆開時,彷若時空凝滯,將一切愛恨抽去。
他伸手想去握住,卻被命運狠狠甩開。
晚風徐徐吹拂,將耳邊的溫熱氣息盡數吹散,懷中嬌軟也漸漸冰涼。
陸離笙睚眥欲裂,過去便要將那碗鮮血摔了,卻被白琅制止住。
他揪著白琅怒吼道:「白琅,本王說過不許動她,你敢抗命!」
「阿笙,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從一開始,她就算好了一切。」
只是沒算到,陸離笙會對她深情至此。
白琅終是告訴了他實情。
「她對你的種種淡漠,只是不想你日後愧疚。」
他將白琅趕出了這長命花海,獨自一人抱著慕歌兒的屍身坐在那兒,目光空洞。
陸離笙指著周圍大朵大朵的長生花,言語悲愴,「歌兒,你說過要纏我一輩子的。你看,這花還未落。」
「你都不知道,那時你於戰亂中失去音杳,我想著你那麼喜歡這花,給你種了整整三年……」
三年後,她回來了,帶著渾身的刺,扎得人遍體鱗傷。
可傷得最深的,卻還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