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他的幸運，她的不幸

葉承淮推開門，黑暗爭先恐後地涌到眼前。

適應了之後，才辨認出抱膝坐在飄窗上的小小身影。

「佑安，怎麼不開燈？」他按下頂燈的開關，光線立刻充盈起來。

葉佑安極不適應似的，立刻像鴕鳥，把腦袋埋在手臂間。

葉承淮心裡揪疼，重新把燈熄滅。

靠著走廊的光線，他準確無誤地走到了葉佑安身邊，將他愈加瘦弱的身體摟緊懷裡。

「佑安，你現在一句話都不肯說了。和爸爸也沒話可說了嗎？」葉承淮下頜抵在葉佑安的頭頂，輕聲說道。

葉佑安往他懷裡縮了縮，還是沉默。

「連你媽媽，你也沒話跟她說嗎？」

葉佑安像彈簧一樣，立馬將腦袋支起了。一雙大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驚人。

葉承淮苦澀地扯了扯嘴角，「想不想知道，你媽媽是個什麼樣的人？」

葉佑安遲疑兩秒，然後點頭。

葉承淮將他抱起來，去了書房。

太亮的地方，會讓兒子沒有安全感。葉承淮仍然沒開燈，在辦公椅上坐下，打開手機的照明功能，一束光打在旁邊的一摞A4紙上。

他兩隻手從葉佑安腋下穿過，將關於黎初的資料拿到跟前，一頁頁地翻看。

紙業的邊角疏鬆卷翹，看得出，已經被翻閱多次。

「你媽媽叫黎初，這是她十幾歲的照片。看，你和她的眼睛很像，天生的笑眼，很討喜。那天你和她見面之後，還和我提起，說她看著眼熟。傻瓜，自己照照鏡子，你的上半張臉完全是來自她的基因。」

「還有這張，是她高中的畢業照。真漂亮，對不對？她那時候還是校花呢！幸好我和她遇見得早，否則她就該被別人追走了。」

話音落下，他不禁頓住。

這是他的幸運，但卻是她的不幸。

正出神，葉佑安自己開始扒拉一堆照片，選出其中一張，然後安靜地扭頭看向父親，等著他的解說。

葉承淮目光微移，指尖輕輕從照片上，黎初的眉眼上撫過。

那時是她的生日，喝了點兒酒，度數並不高。但她還是醉了。

她酒品還算好，醉了也不鬧，只是撐著腮幫，痴痴地笑。

那雙微醺的眼睛里，落滿了星子，紅暈在她臉頰嬌艷地綻放。嬌憨又靈動。

他酒量好，千杯不醉。但那天，卻被她傳染似的，整顆心都暈陶陶。

一回家，他就將她壓在身下，咬牙切齒地警告，不准她在別人跟前喝酒。

那副明媚美艷的樣子，被別的男人看到該怎麼辦啊？

後來一掐時間，重逢后她第一次懷孕，就是那天晚上的成果。

他原本以為，時間一天天過去，總有一天會把她忘掉。後來果真是這樣，想起她的時候越來越少。

但真正地看到這些照片，她的容顏再次清晰，甚至比之前更加深刻。

忘不了，逃不開，除非把心剜掉。

「這張是你媽媽生日那天拍的」葉承淮緩緩解釋了一句，美好得在記憶里發亮的時刻，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表述出來。

還好，葉佑安沒有追問。

久到葉承淮以為他已經睡著了，葉佑安小聲問了一句：「那......你愛她嗎？」

別的小朋友，總會一臉驕傲地說，自己是父母愛情的結晶。

那他呢？

葉承淮眼神有些失焦，不禁想起以前，黎初也問過同樣的問題。

那時候只想著讓她把孩子生下來，總覺得她是在無理取鬧。

現在他願意給一個答案，她卻聽不到了。

「我愛她......深愛。」

他語氣輕得像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