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 59 章
「你好,小夏是吧?」謝涵露出她招牌式的笑,因為她長相便平和溫婉,哪怕不如何漂亮,也是親和力十足,容易叫人心生好感,所以無論她性格再如何咄咄逼人,至少看起來,她並不是壞女人。
夏盈光上輩子就是這麼被她給騙了的,她一開始是無措的,但現在,她只要一回想起上輩子發生的事,腦子就分外的警醒。
她並不知道,李寅在她書包里放了監聽設備,就是怕她做家教有什麼危險,自己若是能隨時聽見她的動態,就能隨時幫她了。
夏盈光此刻的窘境,李寅也聽見了,車停在樓下的,他想也不想就拉開車門,準備上樓去接她。
他聽見耳麥里傳來一道女聲。
「按照我們的合同規定,你現在這種做法屬於違約你知道嗎?」
她好像知道謝涵要說什麼,沒讓她全說出口,側頭對宋女士微微一笑:「宋姐,這兩個月承蒙您的照顧了,按照合同,我應當付您一千的違約金,這周的工資就不必給我了。我很喜歡小璐,教她的這段時間對我也有不小的收穫。」
她本來就沒打算要的,這是基本的道德問題。她熟讀了那份合同,上網查過條款,知道這些法律規定的。
其實謝涵不缺這麼點錢,但她性格就是這樣,不願意讓別人過得舒坦。似乎只要別人舒坦了,她就覺得不舒服。
她心想,一個大學生,一個廉價的鋼琴家教,這一千塊錢,對她來說必定是一筆巨款!
沒想到就這麼輕飄飄的的不要了?
她臉色非常難看。
宋女士也有點拉不下臉來,心裡很後悔自己居然有苛刻夏盈光這點工資的想法,尷尬一笑:「那什麼,小夏,一千塊也不少了,我還是去拿給你吧,什麼合同不合同的,合同我都找不到了,辛苦你了,應該給你的。」
「算了吧姐,人家都不要了……」謝涵話音剛落,一直在旁邊坐著沒說話的宋豫川站了起來:「都別說了。」他走到夏盈光面前,拿著一疊粉鈔,不由分說塞到了她書包側袋裡:「夏老師,這是你這周的工資,這是你應得的,按照勞動法規定,你做家教的傭金屬於個人獨立從事各種非雇傭的各種勞務所取得的所得,是勞務費,和工資不同。」
這疊粉色鈔票里,塞了一張自己的名片。
夏盈光不要他的錢,覺得臟,她要還給宋豫川,宋豫川也不要,目光深深地注視著她:「你拿著,你應得的,錢也不多。」
謝涵看著男友居然當著自己的面跟其他女人眉來眼去,臉都綠了,眼睛盯著他:「豫川,人小姑娘不要,你幹嘛非給別人?」
謝涵向她伸手:「你既然不要,那就還來吧。」
「小涵!你幹什麼呢!」宋豫川想攔住她,謝涵冷冷瞥他一眼:「我還想問你想幹什麼呢。」
夏盈光卻沒有絲毫猶豫,就把那疊粉鈔還給了她,轉而跟宋女士告別:「宋姐,那我就走了啊,謝謝您的照顧了。」
宋豫川怕讓謝涵看見那張名片,伸手想從她手裡拿過來,又不敢太明顯。
謝涵拿到手裡,覺得有些厚,又瞥了他一眼。
難道還多給了?
宋豫川臉色很不好看,宋女士正在送夏盈光出門,他冷著臉沉聲對謝涵道:「你不缺這點錢,你幹嘛為難人家?無冤無仇的。」
「你幫她說話幹什麼?你給了多少錢:?是不是多給了?我數數看。」
她把錢一攤開,名片就從裡面掉了出來。
宋豫川的名片是特製的金屬名片,電光篆刻手寫字體,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謝涵都不用撿起來,就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她一臉的不可置信,聲音變得尖利起來:「宋豫川,你現在都敢打野食了?!」
宋豫川張了張嘴:「小涵,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麼解釋!」謝涵甩開他的手,「這還要解釋嗎?明擺著的事,當我傻嗎!好你個宋豫川,你給我等著!」她氣勢洶洶,也沒工夫跟宋豫川算賬,直接快步追出去,拖鞋走得啪啪響。
電梯快上來了,夏盈光正在等電梯中,結果謝涵氣急敗壞地就沖了出來,指著她罵:「你多大啊就學那些賤`女人勾引別人男朋友!」
夏盈光根本沒意識到她在罵自己,覺得很荒唐,一臉的錯愕茫然。
她氣在頭上,口不擇言:「好好一個大學生當什麼小三,不要臉!Biao子一個!」
她嘴臉難看至極,電梯到了,兩扇門像兩片鍘刀般打開,裡面傳來一個男聲:「你罵誰?」
李寅語氣平靜,卻彷彿波瀾不驚的海面上正醞釀著風暴一般,讓人心驚肉跳。
謝涵罵聲也是一頓,但她正是火大的時候,也沒看清楚來人:「我教訓小三,一邊兒去!」
李寅從監聽器里聽見了所有的來龍去脈,知道是怎麼回事,正打算說話,旁邊的夏盈光已經遲鈍地明白了過來,謝涵是在罵自己。
為什麼罵自己?
謝涵憤怒地拿著那張金屬名片,鄙夷道:「他給你拿錢,裡面塞了名片,他為什麼這麼做,還不是因為你勾引他!」
她忍不住出聲道:「如果說你要教訓小三,那你應當教訓你男朋友才是。他管不住自己,你也有責任,為什麼來指責我?」她頗有條理,聲音也很冷靜,但李寅看見她的手都攥緊了,似乎是在強自鎮定。
她目光坦蕩蕩,昂首挺胸:「而且,我沒有要你們的錢,我不是說了我不需要這周的工資嗎?」
對她這番話,最有感觸的不是別人,而是李寅,他清楚夏盈光的性格,知道她這麼說話,是代表了什麼。
夏盈光的側臉顯出一種成熟的認真來,讓李寅看得幾乎入迷,那是一種成長的痕迹,代表她長大了,已經可以獨立了。
雖然她很緊張,可她絲毫不懼。
李寅一瞬間有種看孩子的心態,因為夏盈光是在他手裡成長到如今這般茁壯耀眼的,他還記得,夏聰毅剛把她帶走自己旁邊的時候,夏盈光怯弱瘦小,不敢說話,自己做什麼,她都默默忍受,不敢提出異議。
彷彿沒有人格一樣。
現在不同了,李寅既覺得欣慰,又覺得苦澀,這同時也代表,他真的沒法像以前那樣把夏盈光抓在手心裡了。
李寅做了收尾:「這位大姐,你剛剛說的話我都做了錄音,我會以誹謗罪起訴你造謠我未婚妻的不堪言論。」
謝涵這才從怒火中清醒過來。
她有輕微的躁鬱症,平常非常正常,和普通人一樣,並不輕易動怒。是因為對宋豫川動了心,兩人已經走到了談婚論嫁見家長的地步,甚至就在幾天前,宋豫川還在她父親面前發誓,說會永遠對她好,無論生老病死。
——可今天,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讓她抓住宋豫川跟鋼琴家教眉來眼去,還私底下塞名片!
這才讓她突然躁鬱症發作,像精神病一樣把責任推給夏盈光,沖她破口大罵,失去自我。
李寅把夏盈光帶走了,他摸了摸夏盈光的手掌,發現她是一手的汗水。
夏盈光進了電梯,整個人霎時一松,她從沒這樣與人對峙過,剛才那些話,就好像不是她說的一樣。
她才說完幾分鐘,一進電梯,就忘了自己剛才說了什麼,但她心裡是很舒坦的,而且也被自己嚇一跳,覺得自己似乎說了很不得了的話。
同時一直以來都壓抑著她的記憶,像座黑壓壓的大山般,壓制著她、不讓她動彈的記憶,就那麼煙消雲散了。
李寅說:「下次遇見這樣的事,就用法律做手段,如果我不在,不要自己去解決,不然會有危險的。」
就算夏盈光比以前勇敢了,臨危不懼,但在剛剛那種情勢下,她勢單力薄,如果他們其中有一人動手怎麼辦?
很顯然,夏盈光是打不過別人的。
李寅說完,便看著夏盈光臉上的表情,她點了點頭,但是沒說什麼,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他想,夏盈光馬上就快要二十歲了。
她到了法定的結婚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