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43.還想我幫你捏哪兒?
唐僧騎馬咚那個咚~後面跟著個孫悟空~孫悟空~跑的快~
李牧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鴻叔在他家門外伸長了脖子張望,「鴻叔?」
晨跑完李牧身上都是汗意,把他那一身勻稱的肌肉襯得更加充滿爆發力,也讓他眉宇間多了幾分精疲力竭后的神采奕奕。
鴻叔見到李牧,神色間有尷尬一閃而過,他連忙收回了脖之輕咳了一聲,面色尷尬的與李牧說話,「……我這不是怕你早上睡過頭了嗎,你這新婚,有些事情……」
鴻叔雖然是過來人,有些話他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跟李牧說,「你可別折騰得太過頭了,好歹人家新娘子也才是第一遭……」
原本就有些氣喘的李牧聽了鴻叔著一席話,當即岔了氣咳嗽起來。
鴻叔老臉一紅,一拍大/腿道:「都成親的人了,以後早上就少折騰這些,有空就好好的在家裡呆著陪著你媳婦,再過個兩天你跟我到山裡頭去,你那兩塊田我給你要回來了,晚些時候你自己翻翻種點東西好好過日子。」
話說完,鴻叔便往斜邊對門的自己家走去。
片刻后,他拿著一大瓦罐出來,瓦罐裡頭是些菜粥,難得的大白米煮的粥。
鴻叔把還溫著的瓦罐放到了李牧的手裡,邊放還邊叮囑道:「咱們山裡頭日子是不好過,但也別委屈了你這新媳婦。」
其實鴻叔是想說讓李牧不要委屈了自己,多吃點,吃好點。這幾年的當兵生涯讓李牧的個頭抽高身體也變壯實了,臉色卻一直不好,看得鴻叔心裡頭難受。
李牧看著自己手裡頭的瓦罐,他本想推拒,畢竟山裡頭白米飯可不容易吃到,但現在米都已經煮成飯了,他就是把東西給塞回去也變不成米。
「這麼多我們兩個也吃不完,鴻叔你把允兒帶過來,一起吃。」李牧不容拒絕,他端著瓦罐往屋裡走。
把飯放在屋內,李牧到廚房拿了四個碗出來,鴻叔原本有些不好意思,但見李牧碗都拿出來了也就沒推諉,回家把允兒抱了過來。
鴻叔再來的時候,李牧端了碗飯正準備往屋裡走。
「怎麼?」鴻叔見了,面露疑惑。
「他有些不舒服,在屋裡吃。」李牧道。
仲修遠腿上有傷的事情他並不准備告訴別人,他的身份太過每感。
鴻叔聽了這話顯然是誤會了,他臉上一陣發紅,片刻後有些不贊同又有些欣慰地看了李牧一眼,「你這小子,夜裡也不懂得溫柔些。」
聞言,面無表情的李牧腳下步伐一頓,有些踉蹌。他薄唇輕啟反射性就想解釋,最終卻忍住了。
鴻叔這一句話,屋裡的人顯然也聽見了。
李牧端著米飯進屋的時候,躺在床上的仲修遠揣著怦怦直跳個不停的心臟無比狼狽地看了他一眼,浴血沙場數年斬敵無數都從未曾眨過眼的他,此刻卻是被李牧那冷清的視線逼得窘迫得燥得不行。
他失血過多而慘白的臉上,更是燥的飛起一片薄薄的紅暈,讓他本就俊朗的面容更是驚艷了幾分。
李牧拿了張凳子放在床邊,放下米飯,他回堂屋中和鴻叔他們吃了飯。
飯吃完,李牧進屋收了碗去洗,鴻叔則是趁著這個機會遠遠地看上一眼,看清楚屋內的是個男人後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顧不上抱還在堂屋裡的允兒,鴻叔急匆匆的就進了廚房,他一把拽住李牧臉色鐵青地問道:「你跟鴻叔說實話,屋裡頭那是不是個男人?!」
難怪昨天他就覺得這新娘子有點怪,感情這根本就是個大男人!
鴻叔氣得不輕,他老臉通紅氣喘如牛。見李牧沒說話,他張望一圈,在灶膛前抽了根粗木柴氣急敗壞的就往外跑。
李牧反應過來的時候,他都已經跑出了院子。
「鴻叔。」李牧連忙追上去拉住他。
「放開我,我今天非要打死那老娘們兒不可!」鴻叔此刻真的是已經氣瘋了,那張舒蘭拿了村裡頭大家一起籌的錢,卻做出這種事情來,他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鴻叔,你聽我說……」李牧拽著鴻叔。
以他的力量鴻叔自然是掙不開他,但鴻叔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他也不敢真的用盡全力,被氣瘋了的鴻叔拽著往前走了一段后,李牧才總算是拉住了他。
這邊鬧騰得這麼厲害,住在附近的人家都紛紛好奇的朝著這邊張望過來。
「出什麼事情了,大清早的就要打人?」住旁邊的狗娃子家一家人都好奇地看了過來。
「我要打死張舒蘭那婆娘,那喪心病狂的癟犢子玩意兒,這種事情她也做得出來,我今天非打死她!」鴻叔掙不過李牧,氣壞了的他直接扯著嗓門兒就罵,中氣十足的叫罵響遍了整座山頭。
山裡頭的人都窮,願意嫁進來的本來也不多,能籌錢給李牧找個媳婦兒不容易。所以他一直覺得,就算是對方模樣不大周正,只要是個能陪著李牧好好過日子的也就行了,可他萬萬沒想到那婆娘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大清早的這邊就吵嚷開,沒多久,大半個村子的人都圍了過來。
從鴻叔的叫罵聲中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後,眾人二話不說就往李牧家跑,進了屋,見了是個大男人,這下整個村的人都炸開了鍋。
做聘禮的錢是他們當初一起籌的,每家每戶都有份兒,張舒蘭隨便上山腳下撿了個大男人回來,那錢還不就給她私吞了?
錢雖然不多,但那是給李牧成親的可不是給她張舒蘭的,她這未免有些太不厚道!
得知被騙,大半個村子的人二話不說都開始向著村長家圍了去,要找她張舒蘭討要個說法。
鴻叔也要去,李牧連忙拉住了他,「鴻叔,算了。」
李牧其實本來就對成親這事兒並不抱什麼希望,原本也只是覺得得過且過,如今弄成這樣他心中也談不上失望,自然也就不氣憤。
更何況如今躺在他床上的人還是仲修遠,這樣的情況下,他自然不可能再把他給扔到山腳下去。至於具體要拿仲修遠怎麼辦,那他倒是還要再看看再說。
「算了?這怎麼能算了,這可是給你娶媳婦!難不成以後你要和那男人過日子,這怎麼成!」鴻叔氣得臉色發黑,捏著柴火棍的手都喀嚓作響。
他就盼著李牧好,為這事他不怕把整個村的人都得罪光,但憑什麼事到臨頭了卻讓張舒蘭那女人佔盡便宜?
眼看著鴻叔又要走,李牧連忙道:「男人也挺好。」
氣沖沖的鴻叔聞言立刻瞪大了眼,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李牧。
隨即,他又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早上發生的事情他還記憶猶新,李牧昨晚和他那新娘子同床共枕了一宿,早上也沒見他露個不滿,反而是面露紅光,難道……
這烽火連天的歲月什麼妖魔鬼怪的事情都有,這種男人和男人的事情也不是多稀奇,他以前也曾經聽說。
只是那時候是聽別人說,聽聽也就算了,如今這事兒卻是落在了李牧的身上。
「你、你、你這孩子,你說什麼傻話呢?」鴻叔驚得手中的棍子都落在了地上。
李牧看他這樣就知道他一定是誤會了什麼,但是仲修遠的身份讓他不可能直接告訴鴻叔事情的緣由,稍作思考,李牧道:「鴻叔,現如今這天下你也知道是個什麼情況,日子好壞都是過,為什麼不過得如意點?」
鴻叔聞言,啞口無言。
這道理他又何嘗不懂,可是……
「你這孩子,你知道這樣會讓多少人背後戳你脊梁骨嗎?」真正/念/著你好的人才會看到你的好,不然,旁的人能看見的都只有你不好的地方。
李牧沒有回話,他輕輕勾動嘴角,露出幾分微不可見的淺淡笑意,漆黑如墨的眸子中淡然與無畏凝聚。他一身青衣白衫,是有些落魄,但那渾然天成的凜冽氣勢卻叫人無法忽視。
鴻叔見他這樣就明白他心中所想,雖然他心情還是有些複雜,但李牧的選擇,他尊重。
就在此時,鴻叔突然又激動起來,「不行!」
他猛地一竄,彎腰撿起地上的棍子火急火燎的就往張舒蘭家跑去,邊跑還邊罵道:「我得去讓她把聘禮的錢還回來,那些錢是村裡頭籌給你的,可不能便宜了她!」
那可是一兩多銀子,拿回來給李牧買兩件衣服也是好的。
仲修遠坐在床上屏住呼吸靜聽,企圖從門外的腳步聲中推斷出李牧在做些什麼。
屋外,李牧把碗筷洗完之後,擦乾淨了手上的水。
山裡黑得早,霧氣也重,小鴨子才破殼沒多久受不得冷,更加不能沾染太多霜氣,不然容易生病。
李牧進自己家剩下的那間空房子收拾了一番,空出個地兒來后,把吃飽了擠在一起的小鴨子全部提了進去。
其實這些小東西安靜下來不沖著他嘎嘎叫的時候,還是有那麼幾分可愛的。小小隻的,毛茸茸的,還笨笨的,走路都搖搖擺擺讓人擔心會不會摔跤。
安置好鴨子,李牧又在院子中走動了片刻后,這才進了屋。
進屋,李牧反鎖了房門,脫了衣服扔在床頭邊的掛衣架上,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自己脫?」
仲修遠眉頭一跳。
他看向李牧的視線迅速的被收回,被子下的手動了動,無聲地拽著自己的衣擺。
仲修遠是狼狽的,特別是在李牧的面前。
自從遇到李牧之後,他總是被逼得如此。
李牧脫了鞋子,一隻腿蜷曲著放在了床上,「嗯?」因為仲修遠還是沒有動靜,他如墨的黑眸中有幾分疑惑。
「我,咳……」仲修遠本欲抬眼,卻在看到沒穿上衣的李牧后又狼狽地側過頭去。
「還是你要自己來?」李牧翻身上了床,坐到了床裡邊。
仲修遠腿上有傷口,起身不易,所以他一直睡在外面。
李牧掀開了被子,大大咧咧地躺在了床上,被子一拉,遮住了肚子。
以前李牧還怕冷怕熱,幾年軍營生涯下來,倒是治好了許多嬌貴的毛病。如今就算是大雪天,給他一床被子,他雪地里照樣睡得香。
本低著頭朝著床裡面方向看的仲修遠,眼眸早已經瞪大,他薄唇微微張啟,透露著幾分裡面的粉色。
仲修遠再次窘迫側頭,轉而朝著門口方向望去,他心臟跳動的速度已讓他手都微微有些顫抖。
李牧他躺在床上不動,卻問他是否自己來……
這人,平日明明就是一副一本正經嚴肅認真不苟言笑的模樣,怎的背地裡私底下卻是如此的不知羞恥沒羞沒臊?
難道當真應了那句話,衣冠,禽獸。
眼神遊移間,仲修遠身體猛地一頓,突兀間,仲修遠瞥見了放在剛剛李牧坐的那地方的一個竹筒。
竹筒裡面裝著的是什麼仲修遠不確定,可是看著那東西,仲修遠立刻就醒悟過來!
仲修遠回過頭去,瞪向大大咧咧躺在床上的人,見後者正一本正經地盯著自己,他伸了手拿了竹筒,動作間反手就掀起被褥把床上那人蓋了個嚴實。
嗅著竹筒中熟悉的藥味,被自己羞臊得紅了臉與脖子的仲修遠,朝著正理被子試圖鑽出來的李牧那兒望去。
這人,當真是……
仲修遠被欺得咬牙切齒,被欺得面紅耳赤!眼看著李牧已經快把腦袋從被子中鑽出來了,仲修遠拾了被子,再次把那壞心眼的人捂住!
若不是、若不是他……
仲修遠羞得無地自容。
若不是他真的喜歡這人,若不是如此,他早就已經扯了被子直接把人悶死在這床上了!
一次一次又一次,這人莫不是真的當他好欺負了不成?
若他再如此,他就、他就——他就撲上去悶死他!
仲修遠再次狠狠瞪了一眼被子下掙扎著的人,氤氳著水汽的眸子瞪得老大。瞪了人,又惡狠狠的無聲地握了拳頭舞了舞拳頭,這才趁著李牧還沒鑽出來側了身,開始上藥。
葯上完,仲修遠裹上紗布,把葯放在床下后躺下。
他已然決定,再不理會這人。
即使他再怎樣折騰,他都只會把他當作透明的,不再理會。
「上完葯了?」好不容易從被子中鑽出來的李牧扒拉了下亂糟糟的頭髮,看向雙手放在腹部規規矩矩躺好,閉上眼欲要休息的人。
仲修遠不回應,全然把李牧的話當作耳旁風。
李牧挑眉。
「既然上好葯了,那我們就做些其它的吧。」李牧起了身,吹滅了油燈,然後坐在床上就開始往被子里鑽。
原本睡在外面的仲修遠感覺到鑽進被子中的人,還有那欺身而來的氣息,他瞬間就忘了剛剛的決心,身體一僵狼狽不堪地睜開了眼。
黑暗中,他拽著被子受驚小鹿般瞪著眼,狼狽的往裡面躲去,直躲到了床裡面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躲到再也沒處躲才停下。
李牧倒是好,上了床,一個人佔了三分之二的床,大大咧咧的打了個哈欠,舒舒服服的睡了起來。
仲修遠面紅耳赤的等了片刻沒等到回應,他抬手掩面,知曉自己這是又被耍了。
夜涼如水,月白如玉。
深山裡的夜晚,清冷寂靜且寒意沁人。
起霜了后,冰冷的感覺從四面八方滲入屋內,伴隨著霜霧一起來的,還有夜的靜謐。
不知是多久之後,門外院子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本就警惕淺眠的仲修遠和李牧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驚醒,仲修遠還來不及驚訝李牧會醒,就見李牧起了身,穿了衣服。
幾乎是差不多的時間,深夜獨闖他家的那人停下了腳步,緊接著是一聲雞叫般的吼聲在寂靜的夜裡炸開,「李牧,你這個有爹生沒娘養的雜碎,你給老娘滾出來!」
張舒蘭的聲音辨別率很高,因為她的聲音很有特色,明明年紀一大把了,卻還喜歡學著小姑娘捏著嗓子說話。
那罵聲在院子里一傳開,屋內的李牧和仲修遠就立刻猜出了她是誰。
「你個敢做不敢當的烏龜王八蛋,你給老娘出來,老娘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姓張。」張舒蘭在院子里直跳腳,越罵越難聽,「你個遭天譴的雜碎,這種事情你居然也幹得出來,虧得老娘之前還一心幫著你……」
「你給老娘出來,敢不敢像個帶把的,這麼窩囊,敢做不敢當你算個什麼東西?!」
「你信不信老娘讓你在村裡混不下去?」
張舒蘭的聲音在黑暗中炸開,如同平地驚雷,不光驚醒了半個村的人,就連村外一些飛鳥都被驚飛開始四處亂竄。
李牧披著衣服出了門,站在了那張舒蘭面前,「你做什麼?」
大半夜擾人清夢,而且滿嘴胡言亂語。
「你還好意思問我,你這雜碎居然還好意思問我,我……」張舒蘭氣得不輕,四處張望一圈抓了棍子就往李牧身上招呼,「老娘今天打死你,看你還想不想的起來。」
張舒蘭突然發瘋,李牧猝不及防,好在多年的軍營生涯讓他本能地閃躲開了張舒蘭手中的棍子。
張舒蘭一擊不成,也不知收斂,竟又追了過來要再打。
李牧再次躲開,直接就讓那全力揮出棍子的張舒蘭一個沒站穩,狼狽地跌坐在地上。
他早已經劍眉緊鎖,此刻見張舒蘭自己把自己絆倒在地,眉頭立刻皺得更深,眼中也有厭惡浮現。
就在李牧即將有所動作時,那張舒蘭居然又大吼大叫了起來,「天啊殺人啦,李牧他殺人啦!」
「救命啊,李牧他殺人啦!李牧他……」
張舒蘭如同雞叫的聲音刺耳難聽,附近幾戶人家家裡都亮起了燭火。
鴻叔那邊,他已經抱著明顯是被嚇醒了的允兒急沖沖的往這邊跑來。
「出什麼事情了?」鴻叔到了院中一看,立刻瞪向張舒蘭,「大半夜的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李牧也是莫名其妙,他怎麼知道張舒蘭這女人這是哪根筋犯了?
「不知道?你居然還敢給老娘裝傻。」號稱李牧要殺人的張舒蘭從地上蹦了起來,指著李牧鼻子就罵道:「你做了什麼虧心事你會不知道?少在這裡裝傻,我告訴你,我張舒蘭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張舒蘭這又哭又鬧又罵又要打人的,本就不大的小村子早就已經是人盡皆知,這會兒眾人紛紛披著衣服圍了過來看熱鬧。
一看人多,張舒蘭就鬧騰得更加有勁兒了,她指著李牧鼻子沖著眾人哭叫道:「你們給我評評理,這忘恩負義的東西害我兒子被府衙除了名,他是要害死我們家啊,他這是……」
眾人面面相覷,張舒蘭的兒子龔光遠被府衙除名了?
仲修遠這樣的人,可以說是讓他們整個大寧軍營的人都記憶猶新,沒一個能輕易忘得掉的。
他第一次見到仲修遠的時候,是在四年前的一次埋伏作戰中。
軍隊的人發現了仲修遠的行蹤,所以大將軍親自帶隊埋伏在了一片林地間,準備迂迴包圍擒賊先擒王。去時所有人都壯志雄心,結果卻被反迂迴包圍打了個屁滾尿流。
那一次的行動是仲修遠故意透露了自己的行蹤,以自己作為誘餌,故意引誘他們上當的作戰。
當時李牧他們大隊是那一次行動的先頭兵,打起來的時候他遠遠地看過他一眼。
其實原本那一場仗他們是不應該輸的那麼慘的,當時他們人數是對方的兩倍,就算是硬拼也不至於輸得太慘,可是仲修遠硬是憑藉著三萬多的兵力,把他們將近五、六萬人打折了一半。
當初他們先頭部隊埋伏在前面林間,大將軍卻領著一眾軍師在後頭三里開外,探子到前面探了路再回將軍那兒報信,然後再給他們發信號,來回最快都得一炷香時間。
先頭部隊的人遭到攻擊發現被埋伏,隊長帶著他們突圍而出的時候,原本應該上前支援的大將軍大部隊卻已經退到了四里開外去了。
那樣的情況下,士氣早已經在大將軍下令逃走的時候就潰散了。
後來不用說,他們五、六萬人的部隊硬是被三萬人追著打。
第二次見到仲修遠的時候,是他帶著十萬大兵兵臨城下的時候,那時候的他一身戎裝一匹白馬,勢在必得,氣勢如虹。
那一次,他們大隊所有人退了幾十里,丟了一座城池。
因為這兩件事情,他記住了仲修遠那張臉,但也僅此而已。離開了軍營中,仲修遠與他不過就是個陌生人。
可如今這戰況仲修遠為什麼不在袁國,卻在離戰線有將近一兩個月路程的大寧?
李牧把秤桿上的喜帕往旁邊放去,他借著這動作收起了眼中的驚訝,然後仿若沒事人般走到一旁桌前放下了秤桿。
躺在床上的仲修遠,原本滿眼的戒備與殺氣在看清楚李牧的那張臉后,黑眸中卻有驚訝浮現出。
放好了秤桿的李牧回頭的瞬間捕捉到他眼中的驚訝,心中微驚,卻未表現在臉上。
驚訝?仲修遠他驚訝什麼?
他認出仲修遠那是因為仲修遠是敵國大將,而他不過是袁國幾十萬大兵中的一員,仲修遠不應該認識他才對。
「你要起來吃點東西嗎?」李牧裝作並未發現床上之人的異常,也沒發現他的身份。
床上的仲修遠沒有收起眼中的驚訝,他的視線一直追隨著李牧移動,像是在確認李牧就是李牧,眼神驚訝而複雜。
「你怎麼了?」李牧裝作才發現他的異常,他在仲修遠的注視下走到了床邊,然後揣著明白裝糊塗故意試探著伸手推了推他,「你……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靠近后,仲修遠身上那無法掩藏的凜冽氣勢便越發的清晰起來,這樣的他即使是一動不動穿著一身女式的大紅喜袍也絕不娘氣,明眼人無論怎麼看也不會把他當作個女人。
拿了村裡頭各家各戶籌出來的錢說是給他說親,結果卻給他弄了個男人回來,這倒張舒蘭能做得出來的事情。
不過他現在倒是有些好奇,張舒蘭到底是怎麼把仲修遠給弄到這裡來的?
張舒蘭不過是一介村婦,年紀也不小了,雖然有些虛榮有些潑辣,但是憑她一個婦道人家是絕對奈何不了仲修遠的。
床上,仲修遠嘗試著動了動手指,他大概是中了什麼毒,這會兒渾身都軟趴趴的毫無力氣,就連說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任由李牧擺弄。
「你受傷了?」靠近床邊之後,李牧敏銳的發現仲修遠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在軍營當中呆了五年的李牧對血腥味十分熟悉,幾乎才靠近,李牧就嗅了出來,他順著血腥味找去,很快就在仲修遠的腿上找到了傷口。
李牧在床邊站了一會兒,他本來琢磨著找個剪刀,但在屋子中望了一圈也沒看到個刀后,他索性彎下腰去直接拽著仲修遠的褲腿用力撕扯,『撕啦』一聲后,大紅的喜袍褲子被撕開。
仲修遠常年在戰場上拼搏,身材修長的他肌肉勻稱緊實而有力,雙/腿細長筆直,但因為常年不見陽光的原因頗為白皙。
大紅的凌亂的喜袍,筆直的白皙的長/腿,俊美的衣衫半/果的男人。這原本應該是賞心悅目的一幕,卻因為仲修遠的大/腿上有一條幾乎快劃過整條大/腿的傷口,而顯得有些猙獰恐怖。
傷口已經處理過了,用粗陋的麻布包紮著,包紮得十分簡陋。血從傷口滲出來染紅了麻布,包紮已經有段時間了,傷口是癒合又裂開,乾枯和新鮮的血都有。
李牧解開了傷口上的麻布,看著那猙獰可怖的傷口,他眼中有興奮的光芒一閃而過。
見慣了屍體殘骸,在間隔了一個多月後的現在,熟悉而又陌生的狀況讓他精神為之一振。
幾年的軍營生活,讓他最是熟悉處理應對各種各樣的傷口。
察覺到李牧的動作,床上的人有了動靜,仲修遠試圖坐起身來,他用盡全力不甘地撐著身體移動,可腦袋才抬起一點便又無力地倒了下去。
李牧看了他一眼,扔掉了手中染血的麻布出門去打水,「別亂動,我去打水幫你清理傷口。」
仲修遠驚訝地看著李牧,想了想后,他竟然真的乖乖聽話地放鬆了身體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唯有兩隻漆黑的眼睛一直追隨著李牧移動。
見他這副模樣,面無表情的李牧心中越加疑惑起來。
仲修遠作為一國大將,他應該是個暴戾且戒備心十分強的人才對,這樣的人在陌生的情況下會因為別人的一句話就放鬆警惕嗎?
仲修遠是覺得他真的不會對他做什麼?
他哪裡來的自信?
或者,他信他?
李牧心中有所疑惑,面上卻並未表現出來。他打了水回來準備幫仲修遠清理傷口時,才發現人已經暈了過去。
李牧把水放在一旁,他站在床邊打量著臉色慘白暈了過去,毫無反抗之力的仲修遠。
如果沒有仲修遠,這場打了十多年之久的仗早在十年前就已經勝了。而這仗,他是已經不想再打了……
李牧站在床邊想了一會,最終還是擰了布幫他清理了傷口。
一夜淺眠。
次日清晨,身旁的人才一有動作,李牧便清醒了過來。
深山裡的白霜從破陋的屋子四處透進來,讓屋子中的溫度十分的低,微弱的晨曦也一同偷溜進來,照亮了屋子。
李牧躺在床上,呼吸綿長不便,沒有動作。
仲修遠是被痛醒的,清晨的白霜冰冷刺骨,讓他本就疼痛的傷口更是疼痛不已。
掙扎著清醒過來后,仲修遠立刻就發現了身旁躺著的人,多年來養成的警戒心讓他瞬間全身肌肉緊繃殺意迸發,但在看清楚躺在自己身旁睡著的人的臉后,他呼吸一滯,心跳立刻亂了節奏。
瞬息后,殺意散在冰冷刺骨的白霧中。
仲修遠抬頭看向自己受傷的腿,傷口已經被包紮過,包紮的手段有些粗陋,幫他包紮傷口的人該是不經常幫人包紮。
察覺到這一點,仲修遠原本還有些緊張戒備的心放鬆下來,他無聲地躺回了床上,然後側過頭去看向身旁的男人。
床不大,兩個成年的男人並排躺在上面,身體上免不了有些接觸。
兩人蓋的是同一條被子,被子下兩人幾乎肩靠著肩手臂挨著手臂,就連呼吸都在床幔中交換,變得模糊,變得曖/昧。
朦朧的晨曦下,仲修遠側過頭去時只能看見身旁的人的半張側臉,麥色的皮膚,鼻樑高高挺挺,嘴唇色淡而薄,一如當年的模樣,彷彿時光自那之後便凝結。
熟悉的異樣情愫在胸腔涌動,讓仲修遠有些狼狽的同時,又不由的生出幾分想要逃跑的心思。
他征戰十年,無往不勝,一生從未嘗過敗績,可偏偏唯獨面對這人時,卻總是敗績連連。
這事兒,還得從他小時候說起。
和大多數小孩子一樣,他小時候也皮。
家裡剛剛跟著他大伯養雞鴨的時候他才開始讀幼兒園,那年紀看啥都好玩都好奇,特別是鴨籠子里那些個剛剛破殼沒多久的小鴨崽子。
小鴨子毛茸茸的,笨笨的,還小小的,看著是格外的可愛好欺負。
他一直想玩,可他父母和大伯都不讓,所以有一天他逮著機會後,就偷偷摸摸鑽進了鴨籠里抓小鴨子玩。
當時他們養的鴨子少說得上百隻,具體有多少李牧是不記得了,總之是黑壓壓一大片。
按理來說鴨子該怕人才是,可李牧那會兒小,又抓了小鴨子玩,那群大鴨子見了立刻個個都伸長了脖子沖了過來……
後來的事情李牧印象就深刻了,被一群鴨子圍在中間啄的他抓著快被拉下去的褲子,一身鴨毛的在鴨籠子里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
這事兒從小到大知情的大人說了一路,說到他大學畢業還逢人就說,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污點。
而且據說,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半夜做噩夢都叫著鴨子。
李牧是不記得自己到底有沒有做噩夢了,但是打那以後他就對這東西打心裡發怵,即使是後來長大了鴨子都躲著他走了,他依舊還是怕。
當初他大學畢業,得知家裡把養殖場賣了的時候他還偷偷鬆了口氣,畢竟雖然後來養殖場都是請人來管理飼養,但終究還是要打交道不是?
如今如果不是因為他真被逼得沒辦法了,他也是決計不會把這東西撿起來折騰的。
現在這年代生意肯定是沒辦法做了,其它種田方面他也是真的不行,而且又賺不到錢,所以也只能試一試養這玩意兒。
李牧站在院子外牆角處,扒拉著牆壁探出半個腦袋,遠遠地看著在他家籬笆院門口嘎嘎嘎的那群小魔鬼,一雙黑眸瞪得老大。
他還當這些小東西換了新環境要怕生,現在感情倒好,反而是他更怕。
李牧看了看散開后變成一大群的小毛球,抬了頭,眼神幽怨地看著院子里笑得四仰八翻的鴻叔和允兒,還有那捂著嘴別開臉故作鎮定肩膀卻抖得厲害的仲修遠。
見李牧這樣,院子里三個人頓時就笑得更加開心了。
特別是鴻叔,他笑彎了腰不說還直跺腳,「天啊天啊,你哈哈哈……」
允兒雖然沒看清,可他憑著李牧逃跑的腳步聲和那鴨子的腳步聲,也猜到七/八分。
坐在凳子上的他小小的一隻,笑著笑著凳子一倒,他一屁股墩就坐在了地上。但就是這樣他也沒停下來,而是就坐在地上繼續咯咯笑。
見著這一大一小兩人誇張的笑法,李牧眼神越發幽怨,他眼眸移動,視線落在了仲修遠的身上。
似是察覺到了李牧求助的視線,仲修遠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扒拉著牆角的李牧。
見著李牧那被欺負了去的可憐兮兮模樣,仲修遠立刻便再也綳不住了,他嘴角勾起幅度,黑眸中流光閃爍,整個人霎時間笑開了花。
這人,當真是可愛得緊。
沒了平日里那份冷漠與疏離,底下的他竟是如此、如此的……
背過身去努力忍笑的仲修遠無法說清自己的心意,他只知曉李牧如今的模樣他是喜歡的,喜歡得緊,喜歡得不行!
天氣好,那群被放出來的小鴨子追李牧不成,索性就在籬笆院門口蹲了下去,縮起小短腿把自己肚子擱地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