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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伏見稻荷大神社的時候，已經一個鐘頭過去了。

在門口一通猛拍，一行人慢悠悠走了進去。

早晨的伏見稻荷大神社人還不算特別多，特別的清靜，特別是走入千鳥居的時候，一排一排的紅色鳥居並列排放著，很多因為時間久遠而結了蛛網，遠遠看去是無盡的紅色長廊。

一行人好奇地四處張望著，偶爾有外國人晨跑著從他們相對的方向而來，與他們擦肩而過，期間也有停留在前方扛著單反拍照的人見到他們讓開。

不知不覺之中，夏鋅和慕尋兩人又走在了一起。

夏鋅一直被易湘拉著說著悄悄話，慕尋找不到插入的契機。

後來又有個晨跑的人跑過來，慕尋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明明對向跑來的人有意避讓他們了，他還攬住了夏鋅的腰低聲說了句：「小心。」就抱著人退到了一邊。

夏鋅轉頭，茫然地看向他。

被落在一邊易湘也是：「？？？」

慕尋有點尷尬。

慕尋輕咳了一聲，有點懊惱地鬆開了手。

雖然一直提醒著自己不要讓情緒操縱理智，可這件事情在這場畢業旅行開始之後，他好像越來越做不到了。

他有感覺到，真的近距離接觸過夏鋅之後，他的佔有慾也在越來越強烈。

慕尋很少碰到這麼讓他苦惱的事情。

在此之前，他明確地知道自己和夏鋅是不可能的，他也需要和夏鋅保持距離。

可仔細想想，真要保持距離，他最開始就不該主動要求和夏鋅住一個房間。

既然都已經和夏鋅成為室友了，想要再保持距離，真的很難。

慕尋覺得自己已經快向衝動妥協了。

見慕尋面色不佳，夏鋅關心道：「怎麼了，你不舒服嗎？」

慕尋搖了搖頭：「沒有。」

夏鋅還是覺得慕尋有些奇怪，很在意地跟在他身邊，也沒心思跟易湘說話了，時刻注意著他的情況。

慕尋感覺到夏鋅的擔憂，心裡很暖。

走在前頭的林佳源見慕尋不見了，回過頭來看，慕尋趁著夏鋅不注意的時候立刻伸手揮了揮，示意他管自己就行。

林佳源：「……」

他被拋棄得很徹底呢。

經過一天一夜的相處，夏鋅現在跟在慕尋身邊，只要慕尋不做一些很親近的舉動，他已經能保持冷靜正常了。

兩人墜在了隊伍最後頭，夏鋅跟著慕尋的步伐，不知不覺離了大部隊一段距離，可兩人誰都沒說要追上去。

「慕尋，你以前經常出國的吧？」夏鋅問道。

「還好，」慕尋點點頭，「也就暑假出國玩過。」

夏鋅想到以前偷窺慕尋朋友圈時看到的照片，下意識道：「我記得你去年暑假去過美國。」

慕尋：「紐約，我堂哥大學是在那裡讀大學的，畢業后也一直留在那邊工作。」

想起這回事，夏鋅頓了頓，忍不住問了：「你以後確實要出國的吧？」

慕尋抿了抿唇。

夏鋅沒得到回答，偏過頭去看著男生。

兩人再次對上目光的時候，慕尋低聲道：「嗯，是有這個打算。」

夏鋅無奈地笑了笑，真誠地祝福道：「你要加油啊，未來的物理學家。」

慕尋瞳孔緊縮了下，身體一僵，腳步停了下來。

夏鋅愣了愣，也跟著停了下來，不解道：「怎麼了？」

慕尋漆黑的雙眸定定地看著夏鋅，夏鋅被看得有點忐忑了起來。

他說錯話了嗎？

「夏鋅，我……」慕尋嗓音乾澀地開口。

卻不知道說什麼。

記得高考分數出來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並不是高興，而是下意識地想著不知道夏鋅考的怎麼樣了。

儘管告訴著自己別想那麼多，然而他最終還是忍不住暗示林佳源去探了探易湘他們那邊的口風。

夏鋅考得並不好，應該會留在杭州。

那一刻，慕尋的心情是很複雜的，他甚至動過要留在杭州的念頭。

可留下來又能如何？真的有必要為這場註定沒有結果的暗戀而破壞自己的未來規劃嗎？慕尋反覆問著自己。

或許他應該問一問夏鋅，試試看夏鋅是不是有可能會喜歡他，再做決定。

可到頭來，他也沒有冒這個險。

他們二人保持了三年不冷不淡的關係，明明在同一個班，卻話也沒說過兩句。偶爾目光對上時，夏鋅會害羞。偶爾說上話時，夏鋅面對他的態度也很溫和。

如果不能成為戀人，那麼這樣的關係也沒什麼不好。

而一旦他告白了，事情會變得怎麼樣？

特別是在夏鋅還把高考考砸了的情況下。

——不適合。

——即使要告白，也不應該是在這個時候，這是最差最差的時機。

在明白這一點之後，慕尋多少有點覺得無可奈何。而衝動過去，理智上線，他最終堅定地填報了他計劃的大學與專業。

夏鋅的祝福，是他的目標。

去北京讀書，未來出國深造，向天體物理學方向發展，這是慕尋早就為自己制定好的未來規劃，而他也確實一步一步朝著自己的目標走著。

他向來不是一個容易為自己的決定後悔的人，事後在理智的考慮之下，他也覺得自己的選擇並沒有錯。

然而此時此刻聽到這句話，那種兩人一旦惜別今後各奔天涯的恐懼感襲來，慕尋整個人都僵住了。

「怎麼了？」夏鋅困惑著。

「……你呢，你未來是什麼打算？」慕尋最終問了這麼一句。

夏鋅聞言有點自慚形穢，避開了慕尋的目光：「嗯……有機會考研吧？」

他苦笑著，自己說得也很不確定。

前面有人見他們兩人停在了原地，喊道：「杵在那邊幹嘛？趕緊跟上啊！」

兩人動了動，繼續往前走去。

慕尋後悔了。

在高考成績出來之後，不論夏鋅有沒有可能喜歡他，從自己的內心出發，慕尋覺得自己多少該關心夏鋅一句的，他真的很後悔。

他知道夏鋅成績不差，如果正常發揮，上一所好的211、985是不成問題的。

慕尋忍不住握住了夏鋅的手。

夏鋅怔了怔，驚訝地轉頭看他。

慕尋沒去理會他的目光，聲音又低又柔和：「夏鋅，你喜歡你選的專業嗎？」

夏鋅抿唇搖了搖頭，慚愧道：「算是我爸媽給我選的吧……」

「我記得你原先是想要讀生化方面專業的，是嗎？」

「你知道？」夏鋅再次驚訝了。

「我知道，」慕尋笑了，調侃道，「我還知道你午休從來不睡覺，每次都堅持做作業，但是經常困得直打瞌睡。」

夏鋅「噌」地紅了臉，訥訥道：「我就想快點做完作業……」

慕尋笑看著他，眼神中帶著夏鋅沒有察覺到的繾綣。

「夏鋅，你現在後悔按照你爸媽的意思選專業嗎？」

夏鋅沉默片刻，說道：「後悔……多少是有一點的，但是我也怕如果我按照自己的想法選擇專業了，以後會不會後悔。怎麼說呢，關於選專業這件事情，我一直挺糾結的，不像你，有一個這麼堅定的目標。」也有這麼大的勇氣，可以做到堅定不移地追尋自己的夢想。

夏鋅對慕尋笑了笑。

慕尋安慰道：「會糾結也是正常的。」

沉吟了下，慕尋說道：「你現在還沒有很明確的感覺，不過如果哪一天你對自己的現狀感到明確後悔的話，及時止損，堅定不移地做出自己想要的選擇吧。改變選擇，什麼時候都是來得及的。」

夏鋅怔怔地看著他。

「如果你猶豫，你可以來找我。」慕尋注視著夏鋅。

他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因為逃避感情，連帶著逃避了應該有的關心。

「我知道以你平時的成績能考上更好的學校，」頓了頓，慕尋鬆開夏鋅的手，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但你是個很厲害的人，一次失誤不至於決定你的人生，不同的路固然有不同的走法，但是不論是到了哪一步，我們可以選擇的方向是無數的。我相信就算你堅持自己的想法了，你也能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走得很遠。」

夏鋅喃喃道：「你對我這麼有信心？」

「嗯，我對你很有信心。」慕尋認真說道。

夏鋅想了想，遲疑道：「……但是我總是自己也不確定。」

「下次有我在，我可以幫你下定決心。」

——所以，對不起，在那個理應是人生中重大決定之一的時刻，我沒有走到你的身邊。

晨風自鳥居之外拂來，一切都是靜悄悄的，歡聲笑語彷彿遠在天邊。

夏鋅的鼻子酸了起來。

高考結束以來，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麼明確地站在他的身邊支撐他。

他喜歡的男生，輕易地就幫他揮散了籠罩在他世界的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