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交往
第二天,盛夏踏進班裡就接受了一波注目禮。
大概是沈紀年那一句「盛夏在我家裡住」比較有殺傷力,而大家對沈紀年的八卦十分有求知慾,雖然比起沈紀年來說盛夏凶多了,但再凶她也是張娃娃臉,總歸還是比冷淡到面癱的班長看起來好相處。
昨天下午她情緒太糟糕,朱莉莉已經憋了很久了,今天一進班就過來言語轟炸她,「你和班長家裡是親戚啊?」
「不是。」
沒有血緣關係,最大的關係,大約是沈家爸爸和盛夏的爸爸是從光屁股一起長大的好兄弟,彼此參加了對方所有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比如升學工作結婚生子!和……葬禮。
而之所以作為關係這麼好的兩家人,盛夏和沈紀年的關係卻一直不冷不熱,大概是因為,他這個人冷淡得不太容易相處,而盛夏又是個不愛熱臉貼冷屁股的死傲嬌。
但盛夏昨天忽然發現,自己對沈紀年的理解大概有偏差。
昨晚……
昨晚是個什麼情況來著?盛夏有點兒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做夢來著。
她記得沈紀年把她堵在廚房門口,莫名其妙地揉了她腦袋,還莫名其妙嘲笑她傻,她在心裡默默吐槽了句神經病,從他手臂下頭鑽出來,打算回房間,而下一秒,被他從背後拉住了胳膊,盛夏聽見他的聲音,很低,夾雜著幾分低沉沉的哄意,「下次不高興,記得告訴我。」
盛夏皮膚上起了一層細細的戰慄感,回頭,目光上抬看他。
她看見他滾動的喉結,和微抿的雙唇。
垂下的目光落在她眼睛里,「不要傻傻的一個人生悶氣。」
你才傻,你宇宙無敵傻!盛夏內心的小人兒握拳咆哮。
面上卻只淡定地「哦」了聲,別過頭去,眼神飄著,聲音也飄著,「知道了。」
他看著她那副彆扭的樣子,忽而垂眸笑了,再次伸手揉了把她腦袋。
「去睡吧!晚安。」
盛夏長了副軟軟的好揉捏的樣子,誰看了都想揉兩下,童言也老揉她,但每次被揉盛夏都會發飆,輕則發脾氣,重則動手打人……「我又不是狗,別動手動腳。」
沈紀年刷新了盛夏的新技能——
她臉紅了。
盛夏皺著眉,瞪了他一眼,有些惱羞成怒,「好好的,老揉我頭髮幹嘛呀!」她直直盯著他,看見他漆黑的雙目,乾淨而硬朗的線條,偏淺的唇色,挺直的鼻樑,濃而黑的眉毛,斜斜地往上挑的凜冽而英氣的眉尾。因為眉骨偏高,眼睛微微凹進去,漆黑中多了幾分深邃。就那麼看著她,帶著點兒若有似無的笑意,盛夏忽然覺得喉嚨發乾。
她小臉皺皺的,眉頭擰了個秀氣的結,臉頰微鼓,嘴唇飽滿而挺翹。
沈紀年笑意漸深,彎腰看她,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看你可愛,行不行?」
盛夏一副見鬼了的樣子抬頭看了他一眼,轉身跑了。
……見鬼!
沈紀年沉悶了一個晚上的心情,似乎終於撥雲見日了,他抿唇笑了下,伸手把她撈回來,抵在牆上。
男生的身體高高大大的,彎腰看她的時候總帶著一股壓迫感,這會兒整個人罩在她身上,彷彿一座無形的山,壓迫得人不敢大喘氣。
盛夏失去重心,背撞到牆壁上,目光濕漉漉地看他,「你幹嘛呀?」
沈紀年垂眸看她,好看的眼睛里,是一片看不清的探究和迷思,「你對我,是什麼感覺?」
「什麼什麼感覺?」
聽不懂。
「我們……交往試試吧,嗯?」
交往?交往是個什麼東西?是她理解的那個交往嗎?怎麼交往?回房間的時候,她還在思考在這個問題,就像那天她思考他為什麼親她,到底是故意還是無意一樣糾結和蛋疼。
最後罵了一句:莫名其妙,整個人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不容易才睡著。
失眠的結果就是特別暴躁,早上他過來叫她去跑步,她像一隻脫韁的野馬在馬路上狂奔,沈紀年看著她,一言難盡的樣子。罵了句,「你是智障嗎?」
盛夏想明白了,昨晚的事,她一定又理解錯了。
想明白之後,盛夏十分鄙夷他的語文水平,亂用什麼詞。
*
「不是親戚,但你在班長家裡住?」朱莉莉仍在孜孜不倦地探究著。
盛夏回過神來,心不在焉地「嗯」了聲。
朱莉莉捂住自己嘴巴,誇張地把自己身子往後撤,「不會是童養媳吧!」
盛夏翻了她個白眼,什麼邏輯。
她懶得解釋,跨坐在椅子上,把書從書包里掏出來,規規整整擺好了。
李亞楠是個很八卦的女孩子,但她看著盛夏通身那氣場,八卦的熊熊火焰也偃旗息鼓了,偷偷問朱莉莉,「你覺得,班長對盛夏有沒有……那種意思?」話說用糖哄、抓手腕、陪逃課、幫出頭……這些事,難道不是情侶才會做的嗎?想想很曖昧的啊!
朱莉莉想象了一下,發現自己想象無能,她和小崔之間有些難得統一的默契,那就是——沈紀年那個在學業上死變態的男生,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早!戀!的!
他和早戀是清白的,無比清白的那種清白,一清二白得一塵不染那種清白,全十一中的人都早戀了,沈紀年大概都是那種面無表情刷題考試的人。末了還會抬頭若無其事地發表一句看法,比如——「無聊!」
朱莉莉搖了搖頭,「大概沒有。」
李亞楠失望地「啊」了聲。
*
課間操的時候,有人說,沈紀年的媽媽來了,在段一刀的辦公室。
盛夏聽說的時候,背倏忽繃緊起來,抿了抿唇,站在太陽下覺得頭腦發昏。
以她多次和老師打交道的經驗來看,主任他顯然不會說什麼好話,盛夏自己倒無所謂,被罵習慣了,早就練出了一身百毒不侵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本領來,但如果因為這個讓沈姨受辱,她比自己被罵還難受。
是的,沈姨說到底只是出於好心才幫助她的,給她提供吃和住的地方,給她關愛,努力為她營造家的氛圍,但畢竟不是她的媽媽,沒有看管的義務,也沒有監護人的責任,她憑什麼受這樣的指責。
在內心熊熊火焰燃燒起來的時候,盛夏跟體委林明棟交代了一聲就跑去了教學樓。
他看見沈姨站在三樓辦公室門口的護欄前和段一刀在說著什麼。
她一步三個台階,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跑上了三樓,她要和段一刀說清楚,他沒有理由因為她對沈姨做任何指責。這是不對的,不應該的。
然而她跑上樓的時候,只聽見沈姨清晰而有力的聲音,「段主任,如果您的女兒被一群人高馬大的女生圍在一起欺負,她還手了,您會責備她嗎?昨晚她睡著了,我去看她身上的傷,她的背上和大腿上全是淤青,至少手腕粗的木棍才能打出那樣的效果。法律判刑還有正當防衛這一說,我的孩子需要躺著被人欺負完了才能受到憐憫嗎?你們不心疼,我心疼,她有能力還手還被打成那樣子,她如果沒有能力還手,我是不是今天就要在醫院守著了?」
盛夏驀地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