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有著一頭捲髮的男孩偏頭看了管家一眼,想要說些什麼又蹙著眉改看著自己的手掌,「我覺得如果有一把小一點的工具,肯定能獵到野鹿的。」
他信誓旦旦,自信的模樣頂著還未長開的嬰兒肥,讓管家覺得反駁他都會產生難以抵消的罪惡感。
「我想您能夠擁有這樣的一把木倉的話,一定能獵到一隻。」管家從口袋裡掏出錢票,將那套夏洛克選中的適合打獵的套裝和另一套相對來說比較正式的小外套買了下來,他想,即便是福爾摩斯老夫人來了,也會心軟的和他做同樣的事情。
夏洛克不是一個安靜的性子,米婭乖巧聽話的抓著披肩坐在凳子上,簡直不像一個三歲的小孩子。
米婭看了看別處,紫夫人正在櫃檯付賬,她優雅端莊的站在那裡,而夏洛克的管家也在旁邊等候。
對於好動的孩子們來說這是一個相當煎熬的過程,儘管只花費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
也許是米婭盯著夏洛克的背影時間有些長,他扭過頭來同樣盯著看了她好一會,米婭被看的有些心虛的咽著口水撇過臉,下一秒就聽到了夏洛克朝著她說的一句英語。
「你看著我也不會給你糖的。」他表現的像是一個成年人般的冷酷,下顎相比於她來說凸的有些明顯,這樣顯得他格外的固執。米婭久違的聽到了上輩子學的第二語言,她自己也跟著念了一遍,詞語在嘴裡反覆嚼了一通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被嫌棄了。
她真的不想吃糖,儘管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和一個小孩子計較這種莫名須有的事情,但女孩子的心眼有時候你捉摸不透。
她用立陶宛語回復了一遍,就是仗著你聽不懂欺負你的模樣甩著自己的小粗腿,那副樣子有些得意。
夏洛克的眉毛很濃密,皺起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輕易的變動著,他上前一步,「你肯定在說我在壞話,我篤定。」
米婭假裝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漢尼拔給她摟好淺色披肩,褐色的眼睛望了夏洛克一眼。
紫夫人挎著裝衣服的袋子走來,漢尼拔從座位上抱起米婭沉默的跟在紫夫人的身後,米婭挽著漢尼拔的脖子看到男孩臉色並不太好但還是抬起小下巴,一旁的管家彎腰詢問著卻並不開口。
「回去吧少爺,老夫人肯定想念您了。」
夏洛克的祖母居住在法國,當然還有一些並不太熟的親戚散落在周圍。因為祖父的逝世,便自告奮勇的坐著車來到巴黎陪伴向來疼愛自己的祖母,他的哥哥也跟著來了一趟,不過因為學業的問題又在深夜趕回了英國。
父母並不擔心他的學業會因此落後,夏洛克儘管表現的並不如他哥哥,也就是邁克羅夫特聰明,當然這在以後的成長過程里會推翻這個認知,他的父母從來不考慮的長遠。
老夫人喜歡坐在丈夫從前搭的花架子下面曬太陽,對於年紀大的人來說,在秋季和煦的陽光下,聞著花香靠在躺椅上,品嘗著下午茶大概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夏洛克在回莊園的路上買了一串葡萄,克里斯管家捧著走到廚房後頭的小池子里清洗乾淨,擺在透明的圓碗里端了過去。
夏洛克正依偎在祖母的旁邊,說著在衣店裡碰到的那個說著立陶宛語的小女孩,他並不太懂這種語言,但是記憶力很好的將這段話又重複了一遍,學著米婭的語氣,說完以後帶著篤定的態度評價道,「她肯定是罵我,您不知道,她看起來得意的嘴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老夫人慈祥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是立陶宛語,我的孩子,這個小傢伙是西邊來的,我想她肯定是一個可愛的小傢伙。」
夏洛克沒有得到答案有些不高興,他的祖母摸著他的頭,望著頭頂上遮住光的花感慨著,「你的祖父說今天秋天的花會開的很好,我曾經看到他很努力的給花施肥,就肯定他說的是對的。」
夏洛克不說話了,他記得祖父一頭白髮,在外面不苟言笑的模樣能嚇跑好幾個小孩子。
「這應該也讓你祖父看一看。」滿頭白髮的老婦人從躺椅上坐起身,管家想要過來扶她也被她止住了動作。
「我想親自給他摘。」老婦人動作很緩慢了,她一動的時候夏洛克都能感覺到她的骨頭在發出絕望的嘎吱聲,就像已經老舊的零件在吐露著最後的掙扎。
她撐著拐棍站了起來,她看起來很高興,臉上的笑容讓夏洛克覺得他的祖母是世界上最和善可敬的祖母了,她笑的有些調皮,伸出胳膊去摘插在泥土裡的細棍上面的花朵。
她猶豫了一下,左右觀察了一會,嘴裡還念叨著這花還沒開的最燦爛,在這種時候摘它就太殘忍了。
她抬起胳膊又放下,看了好幾朵最後又轉過頭來看夏洛克,「它們都開的很好,我覺得不應該在它們最漂亮的時候摘下來,你說呢夏洛克。」
小小的夏洛克想到家中花瓶里每天換的鮮花,它們永遠都是最美麗的綻放著花朵,他從來沒有看到過同樣的花在之後的每一天,也許被扔掉了,或者是被女僕帶走了。
他也不知道,但是他懂得附和自己的祖母,用著自己的表達方式。
「我覺得祖父現在已經看到了,」他望著天空,「天堂就在花架的上面,祖父低頭就能看到。」
「你說的很對,夏洛克。」他的祖母看起來更開心了,「如果摘下他種的花,也許會生氣的跑到我夢裡和我吵架也不一定。」
夏洛克吃了一顆葡萄,甜軟多汁,他擦了擦有些黏膩的手指,沒有再吃第二顆。
米婭回去的時候,萊克特伯爵已經從他的畫室里出來了,他的臉側還蘸著畫室里的顏料,不自知的喝了一大杯茶,輕微咳嗽著和他們說話,「漢尼拔快去看啊,我覺得你會滿意的!」
比莉吉特帶著米婭換上了新的裙子,抱著她轉了一圈,「真是個漂亮的孩子。」
米婭很開心的彎著嘴笑,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從來沒有人會這樣誇她,儘管是她占著這具身體的緣故,但是卻非常的知足。
她被帶下樓的時候,實際上是比莉吉特覺得對於她來說樓梯太高容易摔倒而親自把她抱了下來,到了平整的地面才將她放了下來。
米婭上樓的時候,羅伯特興沖沖的帶著漢尼拔去了畫室,想必現在也應該還沒有離開。
她想要蹦跳著跑過去,這樣也許會快一些。心底的拘束感讓她否定了這個想法,只是走起來的速度快了一些,踩在冰涼的石板上摸索著過去。
門上還蘸著一些鮮艷色彩的顏料,也許是羅伯特無意識的蹭上去的。她避開沾到手可能會洗不掉的顏料,推開了沒有關好的門。
畫畫的時候光線尤其重要,畫室里有一扇很大的窗戶,足足有三扇門加起來那麼寬闊,深紅錦緞的窗帘自然的垂墜著,遮住了大半的陽光。
唯一露出的半截陽光照進來的地方放著塗了油漆的木畫架,此刻上面正斜放著一塊47英寸的畫板,米婭走到門口的時候只能看到畫板的一個角,其他的都被漢尼拔給擋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此時出聲,但是也怕自己不發聲音走過去的時候會嚇他一跳。
這可真是一個難以抉擇的問題。
米婭踩著輕步走到還有一米的地方停下,這個方向的話是足夠讓她看到畫像的內容的。
漢尼拔無聲的站在那裡,抬起手想要觸碰塗著顏料畫像但又顧忌著什麼,在離畫像只有幾厘米的時候停住,然後回過頭來看她。
一對夫妻和兩個孩子,米婭看清楚了,其中站在夫妻旁邊的小男孩就是漢尼拔無誤了。
米婭也回看他,目光又不自覺的瞥到了畫像上面,被女人抱著的孩子只能看到半個臉,因為還是嬰兒並不能看出什麼。
門再次被推開,被紫夫人拉著換了一身衣服的羅伯特精神奕奕的走進來,他沒有打開燈,走到了漢尼拔的跟前。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留著他們的照片,當然我不是責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如果你想念他們的話,我還記得他們的模樣,畫下來的話會保存的更久一些。」
漢尼拔低著頭,是啊,他似乎因不太記得他們笑起來的模樣了,出現在他記憶里的只有躺在地上已經死掉的母親和那幢躲避災禍的小閣樓。
他什麼都不記得了,這對於只活下來的他是多麼諷刺的事情。
他的家人,只剩下他一個的家,卻記不得他們,那他存在又有什麼意義呢。
羅伯特還在說話,他看到了站在一旁不敢說話的米婭,揉了揉她的腦袋,「我想這應該是一件很好的禮物……當然如果你不喜歡的話,就在那邊的牆上掛著吧,我給它留了一個好位置。」
漢尼拔兩隻手抱著畫板的邊緣,朝著他露出笑容。
羅伯特想,大概他是喜歡的。這樣的話他也放心了很多。
「漢尼拔有十三歲了吧,」羅伯特思考了一會,「總是在家裡待著並不太好,太過閉塞了……離這不遠有一間學校,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送你去學習,當然如果你不想……」
漢尼拔在他還沒說完之前,點點頭。
雙手一擊,羅伯特覺得順遂極了,他笑著把米婭抱起來轉了一圈,「嘿小傢伙,你應該也學習一些法語,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