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侯小妹

4.侯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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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策覺得白起這人自我矛盾,可能是雙子座。一方面,他看上去冷傲,難以親近。淺金色的眼眸半點兒不暖,好像長白山上的東北虎成了精。另一方面,他雖然惱怒葉策的油腔滑調,也擁有教訓葉策的實力,但就是忍耐著,遲遲不對葉策下毒手,稱得上溫柔。

葉策都有點憐愛他了。自我腦補道:眼前的小哥哥一定從小吃苦,爹不疼娘不愛,所以長成這副冷冰冰小受氣包的性格。

一路上,葉策碎碎念,外加調戲他。他偶爾會惱羞成怒,眼神兇狠得要吃人,但旋即就深呼吸,將所有怒氣吐出來,繼續趕路。

葉策覺得好玩,竟然問也不問他去哪裡。等回過神來,天已經黑了。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抱緊懷裡的討飯碗,戰戰兢兢地說:「這位壯士、大俠,我們要上哪兒?」

白起冷冷地晃他一眼,「現在知道怕了?」

葉策的食指無意識地摩裟金缽,顯得局促不安,半晌后,他才抬起雪人頭,飛快地看了一眼白起,隨後又低下去,忸怩地說:「我們這樣孤男寡男,共處一室。傳出去名聲不好。我以後還要找一個賢惠老公的。」

「……」

白起神色一僵,表情有些微妙。過了好一會,他才找回自己的淡定與聲音,問:「你是斷袖?」

葉策傷心地問:「你歧視基佬?」

白起語氣一滯,遂即咳嗽兩聲,「不……」話是這麼說,步子卻邁得大了一些,與葉策保持了一個安全距離。

葉策肚皮里笑得快要抽筋,眼神依舊幽怨,嘆氣道:「我們也算是一場露水姻緣——」

「別胡說!」白起低聲呵斥他。

葉策改口道:「那好吧。一夜友情。行不行?」

一夜友情,聽著怎麼這麼彆扭?白起微微蹙了眉頭,繼續向前走。

葉策跟上去說:「我們好歹也是一夜(友)情關係。你要去哪裡,去做什麼,能不能告訴我。」

白起自動忽略他第一句話,回答道:「找侯小姐的妹妹。」

葉策說:「我在茶樓里打聽到一個消息。小鎮上發生一樁命案,死者是侯小姐的新婚丈夫。你懷疑妹妹殺害姐夫?」

白起並不答話。匆匆趕到侯小妹夫家,被一個老奴告知,侯小妹去了山上密林里散步,之後就沒回來。葉策覺著奇怪,半夜三更,主母一直不歸,這家人卻不著急,也不上心。

倒是白起皺緊眉頭,復又急急忙忙上山尋人。他穿梭在樹林里,手中提著一個白色燈籠,冷冷地喊:「侯小妹——」

空曠的樹林里回蕩他的聲音。

葉策跟在他身旁,左顧右盼,餘光忽然瞟到一條白慘慘的纖瘦身影,立刻頓足,轉頭向那處奔去。然而還是晚了一步,侯小妹身穿孝服,已經弔死在了一棵槐樹上。

老祖宗造字是有講究的,許多玄機就藏在裡面。

槐者,木鬼也。因此槐樹招陰,可以藏鬼,也可以養鬼。這不,剛剛上吊的侯小妹,屍體還熱乎著,就突然魂魄出竅,化為厲鬼了。

她吐著長長的紅舌頭,面孔扭曲,聲嘶力竭地怒吼:「我永遠不會原諒他們。永遠不會!」

葉策問:「誰呀?」

侯小妹飄到他面前,宛若黑洞的眼眶裡流出殷紅眼淚,咆哮道:「你要替我報仇!」

葉策道:「報仇可以,但你得告訴我,害你這麼凄涼的罪魁禍首是誰呀?」

侯小妹指著樹林旁的水潭,「你自己看!你自己看!這樣的日子,我一天都過不下去!過不下去!」

葉策與白起隨著侯小妹來到岸邊。微風輕拂水面,波光粼粼,在一片模糊中,回憶的影像漸漸清楚,那是一幢構造宏偉的宅邸——侯府。

事情要從已故的侯老爺說起。他先後娶了兩個女人,正房生下侯大哥后就病死了。二房生了一男兩女,即侯二哥、侯小姐、侯小妹。

侯府是商賈世家,什麼都沒有,除了錢。這個年代講究士農工商。因此商人的地位最低。

有一次,侯老爺出差辦事,受到一個九品芝麻官的白眼,回家后氣得吃不下飯,把侯二哥送進學堂,準備培養一個狀元,給自己長長臉。但他沒等到侯二哥金榜題名,就撒手人寰了。臨終前囑咐侯大哥,一定要和做官的讀書人攀上關係,光耀門楣。

哪知侯二哥連秀才也考不上。那侯大哥只能另闢蹊徑了。正巧兩個妹妹都到了適婚年齡,又德才兼備,因此前來提親的人踏破了門檻。

侯大哥對這些人都不甚滿意。自己四處託人打聽,最後選擇兩人做自己的妹夫。一個是臨鎮有名的才子林離,家境貧窮。侯大哥認為他將來能出人頭地,因此讓他入贅給侯小姐。另一個叫薛墨,出生書香門第,祖上做過江南巡撫,家境一般,頗為清高。侯大哥把侯小妹許配給他。

原本以為是天賜姻緣羨煞旁人,哪裡曉得是風霜寒刀受盡嘲諷。

薛墨在家排行老三,因是正房所出,是以地位比老大和老二高一些。他年齡最小,侯府來說親的時候,上面的兩個哥哥早已娶妻。

這年頭沒有PS邪術,男女私下也不能見面。相親之人,合眼緣與否,全靠畫師一支筆。小鎮上所有未出閣的姑娘畫像,都出自一家之手。看他門口生意紅火,想必是寫實派的。

因此侯府把侯小妹的畫像送到薛宅時,薛家上下,除了大嫂和二嫂,都是高興的。

大嫂陰陽怪氣地說:「富貴人家的小姐可不一般呢。手段高的很。不像我們小門小戶的,最為老實淳樸了。畫師來的時候,也不梳妝打扮,素麵朝天就出去了。

聽說這些經商人家的小姐,從小就往臉上塗脂抹粉。看上去像天仙似的,在外頭面前光彩照人。但有個怪癖,一定要獨自一個人待著的時候,才敢洗臉。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或許是化妝品用多了,臉上長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吧。侯府是鎮上的首富,兩位小姐自然從小就見過世面了。這位侯小妹,想必是個中翹楚。」

二嫂因與大嫂同住一個屋檐下,時不時產生摩擦,背後頗有怨言。但這次倒同仇敵愾起來了,彷彿親眼見過卸了妝后的侯小妹。她一臉撞鬼的表情,心有餘悸地拍拍胸脯,叫道:「阿彌陀佛!如果她睡在我身邊,我晚上是不敢起床如廁的!誰曉得會見到什麼嚇人的東西呢?」

因此侯小妹還沒過門,宅子里就有了中傷她的謠言。

大嫂與二嫂如此討厭素未蒙面的侯小妹,只因小妹嫁進來后,名義上是薛三奶奶,實際上是薛宅未來的當家主母。她們是小門第出來的人,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以文盲而驕傲。看不慣那些精明能幹的女人——尤其是商人家的女兒。

她們認為這些女人不正經,滿肚子精打細算的壞水。在侯小妹未過門之前,大嫂與二嫂經常湊在一起,自動腦補侯小妹騎在她們頭上,耀武揚威的可恨樣子。從而愈發厭惡她,每晚在丈夫耳邊吹枕頭風,每日在公公婆婆面前搬弄是非。

那時侯小妹還沒嫁過來,即使她們說得天花亂墜,煞有其事,薛宅的人也是不怎麼相信的。

直到侯小妹過門后,地獄般的日子就開始了。

商賈之家沒有那麼多繁文縟節,侯小妹又是第一次出嫁,即使從老媽子那知道了如何敬茶,仍舊出了洋相,將茶杯打翻了。

其實是因為二嫂故意端了一杯滾燙的茶,要她去孝敬公婆。

侯小妹不知道這一層,心裡難過自責,婆婆亦皺了眉頭,對這個不懂規矩的媳婦很不喜歡。

沒過幾天,大嫂與二嫂攜手來到侯小妹的院子。她們一進房,就往內屋走,站在侯小妹的嫁妝箱前,酸溜溜地說:「妹妹是金貴人家出來的,陪嫁品都不少呢。」

侯小妹此時還未聽出她們的嘲諷,歉意地說:「初來乍到,忙得焦頭爛額。一直沒有正式拜訪兩位嫂嫂,實在對不住。」說這,從嫁妝里拿出一隻金鐲子和金釵,送給她們,「一點心意,請兩位嫂嫂收下。」

大嫂不接,冷嘲熱諷道:「都說無商不奸。我從前還不信,現在一看,果真如此呢。妹妹好闊綽的手氣,想必——家裡人沒少在窮苦人家身上揩油吧。」

二嫂附和道:「對呀大嫂。做人還是清白些好。我們雖然不能穿金戴銀,但我們無愧於心呀。」兩人說完,相視一笑,自認給了小妹一個下馬威,攜手出去了。

侯小妹倘若還聽不出她們的奚落,就是傻瓜了。她氣得渾身發抖,礙於情面,沒有發作。晚上將這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訴薛墨。薛墨是個秀才。他有讀書人自命不凡的清高,也有酸儒的懦弱和迂腐。

「總歸是你哪裡做的不對,才落人口舌。如果你做的很好,別人哪裡能挑刺呢?家和萬事興,以後你注意點自己的言行。」說完,就抱著課本,「之乎者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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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年高考5年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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