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烏龍捉人
此為防盜章本丸有著和現實世界截然不同的時間,燦爛的春日陽光下,有微風緩緩從森林的方向吹來,帶來些許草木清香的同時,還輕柔地撫過了少女披散下來的長發。
相葉幸美與葯研藤四郎對視許久,突然就笑了。
「自己的名字有沒有被操縱我還不知道嗎?」
少女伸手將隨意飄散的髮絲挽到耳後:「我沒有感到你們的束縛,至少現在你們是沒有想要用我名字來約束我的想法的。」
這話說出來的意思就是她曾經領會過被叫真名后體會到約束的感覺了。但相葉幸美沒有對於這個模稜兩可的說法做出什麼解釋,葯研藤四郎也就沒有繼續就這個問題追問下去。付喪神在得到少女自信的回答后猛地撤下了先前僵持在臉上的詭異神情。
「失禮了,」葯研藤四郎揉揉自己的腮幫子,「您真是讓人感到意外。」
「你們也讓我好好的嚇了一跳啊。」
相葉幸美踩著木屐在草地上跳了跳,她轉身朝著風吹來的方向,讓那些自然形成的氣流可以將她的髮絲一一理順。
沒有了狹小空間的壓抑和捆綁用繩子的威脅,相葉幸美感到自己的身體和心理都輕鬆了不少,她抬頭朝著天邊的太陽眯起了眼睛,突然就露出了一個笑容。
「誒,我說啊。」
少女偏頭看向葯研藤四郎:「你們都有能力找到我了,怎麼就沒辦法找回你們的前審神者呢?」
「為什麼要找回他呢?」
葯研藤四郎有些不解:「就算找回了大將,他也沒有辦法解決我們暗墮的情況啊。」
對方的態度過分坦然,反倒讓相葉幸美感到了一絲疑惑。
「不會恨他嗎?」她問對方,「你們審神者拋棄了你們吧?因為那個什麼『暗墮』。」
少女晃了晃自己的腦袋:「我以為你們求生欲那麼強,自然也會對拋棄了你們的審神者抱有恨意的。」
「這……要怎麼說呢。」
葯研藤四郎踟躇了一下,才緩緩開口,他的臉上帶著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猶疑。
「我們能夠理解大將的想法,他的做法沒錯。」
「時之政府很早就確認了,『暗墮』是只在刀劍付喪神之間傳染的疾病……不,與其說它是一種疾病,還不如說那是一種咒術吧。」
「您應該還不知道吧,時之政府到底是什麼,暗墮又代表著些什麼。」
「嗯,我不知道。」
相葉幸美果斷地點頭,左右現在閑著也是閑著,聽聽對方的故事倒也算是一個不錯的打發時間的方式。少女是在有些好奇本丸的構造,連帶著對生活在其中的審神者和付喪神也產生了些許探究的心思。她實在有些好奇,這些連綁架和威脅的行為都做的如此束手束腳、還對拋卻了他們的審神者沒有抱有一絲仇恨的付喪神,到底是有著怎樣的過去。
「你們的工作是什麼呢?聽起來時之政府手下應該不止你們一個本丸吧?」
「是的,」葯研藤四郎點點頭,又道,「話說,您要先坐下來嗎?門廊那裡有坐墊,如果想要喝茶的話,我也可以幫您泡。」
相葉幸美想了想,便點頭同意了。看對方的意思,這似乎會是一個比較長的故事,而她雖然在先前拒絕了對方的攙扶,但其實現在還是有些虛弱殘留的,如果能有一個地方可以坐下來,那就再好不過了。
葯研藤四郎端來的茶也是用極好的茶葉泡成的。茶香四溢,茶湯清澈,就連平日不怎麼研究茶道的相葉幸美都能一眼看出這杯茶的價值。
看來離開了審神者「逃亡在外」,這些刀劍付喪神的生活品質也沒有怎麼下降嘛,相葉幸美將瓷杯捧在手中,安靜地聽著葯研藤四郎將有關於時之政府的一切向她娓娓道來。
「我們的敵人是破壞人類歷史的『溯行軍』,而『暗墮』就是敵方製作的、用來將正常的付喪神轉變成『歷史溯行軍』的咒術。」
少年模樣的付喪神向相葉幸美解釋道:「沒有任何立場堅定的刀劍願意變成溯行軍那種怪物,那對我們來說是一種侮辱。」
「哦,所以你們就想要找到AIBAYUKIMI幫你們祛除那個……『暗墮因子』,是叫這個名字嗎?」
葯研藤四郎點點頭,又搖搖頭。
「我們既不想成為溯行軍,也不想被時之政府全部刀解,所以才會在官員來訪之前率先切斷了與總部的聯繫。」
「……既然是傳染病的話,那隻刀解被傳染到的刀不就好了嗎?」
相葉幸美不解道:「難道是不捨得?你們應該都是本靈的分靈吧,刀解了一個還會有下一個,應該是這樣的設定吧?」
「您還真是說的輕巧。」
葯研藤四郎苦笑著搖搖頭:「在召喚的付喪神就不是與我們有著相同記憶的同伴了,我們自然是會不捨得的。」
「而且時政下達的命令是直接毀滅整個本丸,所以單獨刀解的選擇是從一開始就不存在的。」
「……好吧。」
既然眼前付喪神都說道這個地步了,相葉幸美在想發表什麼不同的意見就是十分不知趣的做法了。她不贊同刀劍們的做法,同樣也對那個時之政府抱有鄙夷的態度,所以思來想去,她還是選擇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看著相葉幸美沒有再多做評價的意思,葯研藤四郎便繼續說了下去。
「我們不恨大將,真的,因為從大環境來講,他的做法是正確的。」
「我們是為守護人類歷史而生的付喪神,自然不能容忍自己變成破壞歷史的元兇。所以哪怕是用自己的死來保全整個群體的安全……只要時之政府整體沒有被『暗墮』給侵蝕完全,那麼……」
葯研藤四郎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他低垂下眼眸看向自己的杯子,聲音變得低低的。
「只要整個時之政府沒有被……」
「所以,其實你們心裡還有有怨言的吧?」
相葉幸美突然插嘴打斷了葯研藤四郎的話,她交疊著雙腿,勾起腳尖將木屐掛在腳尖上一甩一甩的:「想要逃出來就說明你們不認同時之政府的做法啦,何必再那麼惺惺作態地說不恨他們呢?」
「嘛,這個的話……」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話題了,真無聊。」
相葉幸美揮揮手阻止了葯研藤四郎的發言,她放下手中的茶杯,率先站了起來。
「不是說好要帶我參觀本丸的嗎,走吧。」
葯研藤四郎無奈地輕嘆一口氣:「好,那麼您想先去哪裡看看呢?」
相葉幸美點點嘴唇,沉思了一會兒,突然打了個響指。
「啊,就帶我去看看你們暗墮的同伴吧。」
大腦昏昏沉沉,像是在睡覺,又像是醒著。相葉幸美聽見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皺皺眉頭,卻發現自己眼皮沉得像是灌了鉛一般,完全沒法睜開。
有男性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
「你是AIBAYUKIMI嗎。」
「是。」
相葉幸美聽見自己呢喃了一句,而且像是生怕問話的對方聽不見似的,還努力挪動了一下腦袋,做出了一個點頭的動作。
「你是神奈川相葉家的後裔嗎。」
「……是。」
自己隨母姓,外公外婆又居住在神奈川,所以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還是「是」的。相葉幸美感到自己稍稍踟躕了一下,才向那不知名的人士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細如蚊吶的話音剛落,原先環繞在周圍的「悉索」聲音便變得更大了起來,其中還夾雜著些許人互相交談議論的聲音。
相葉幸美努力地豎起耳朵想要聽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在這個過程中,她感到自己的意識正在慢慢上浮,眼前的光芒也漸漸變得明亮了起來。
「……她。」
「太好……」
「……有救……」
相葉幸美的眉頭皺的更深了,那些人到底是誰,他們到底在討論些什麼?她強迫著自己快要凝固的思緒運轉起來,猶如生鏽的齒輪那般一頓一頓地思考著。
意識開始慢慢回籠,身上的知覺也開始逐漸恢復。相葉幸美感到自己的頭腦開始變得輕盈,她顫了顫眼瞼,緩緩地、嘗試著睜開雙眼。
預料之中的刺眼光芒並沒有出現,相葉幸美垂著眸子,盯著自己的腳尖看了許久,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正身處一個比較昏暗的房間之中。
她好像是坐在一張椅子上,低垂著頭半昏半迷地應答那些莫名其妙的問題。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已經讓少女的頸椎開始拉響了警報,相葉幸美輕輕吸了一口氣,開始活動肌肉讓自己可以抬起頭來。
然而,就在這時——
「請問,您願意擔任我們的審神者嗎?」
「……審神者?」
第三個莫名其妙的問題被問出后,相葉幸美下意識地就要抬頭看向問話的那人。
這麼一個簡單的活動頸脖的動作放在平時做起來自然是十分輕鬆的,但是少女顯然忘了她現在的狀態。她甫一抬頭,便聽見自己的頸脖發出一了一聲令人牙酸的「咔噠」聲,隨即,一陣針刺般的疼痛開始隨著她麻痹許久的神經一路上竄,在她的大腦中敲下重重的一錘。
「嘶——好痛。」
相葉幸美低低地叫了一聲。她本能地想要伸手揉揉自己發疼的地方,卻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正出於一個被五花大綁的狀態之中。
繩子很長,一圈一圈緊緊密密地纏繞在一起,幾乎將少女的全身都給捆住了。這幾乎是只有在搞笑動畫中才會出現的誇張綁法,但顯然在現實中被如此粗暴對待的相葉幸美是無法像是在看動畫一樣,對於這樣的境況開懷地笑出聲來的。
這是綁架?相葉幸美當下就慌了,先前那些問題也是為了求得贖金才問的嗎?那些人到底是誰,他們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過分狼狽的現狀讓少女下意識地忽略了對方問出的第三個問題,她慌亂地瞪大雙眼開始環視周圍。
房間不大,地上鋪的似乎是榻榻米,沒有窗戶,周圍也很黑。
相葉幸美彆扭地扭動著自己的脖子和目光,隱隱約約地看到幾個高大的人影正站在角落的陰影中。
這、這果然是綁架吧?!
相葉幸美急的快要飆淚了。她就說自己的感覺不會錯的,被奇怪的目光看了一天是誰都會有察覺的啊,但是、但是……
但是些什麼呢?相葉幸美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但也不知道是剛剛醒來、腦子還不太靈光,還是現在處於下風的現狀讓她自亂了陣腳,少女在心頭「但是」了好久,都沒有想到這一天的行程和自己現在的狼狽境地之中到底存在著哪些有問題的地方。
而就在她兀自糾結的時候,「啪」地一聲,房間的燈突然被打開了。
猝不及防地被刺眼的白色燈光照了一臉,相葉幸美的眼淚「刷」地就流下來了。她可憐兮兮地從喉嚨里發出了一聲小動物似的嗚咽,緊閉其眼睛重新低下頭去,好像只有這樣儘力地把自己蜷縮起來,才能夠最大程度上地緩解眼睛被光線刺傷的痛苦。
「抱歉……請問您還好嗎?」
先前問話的男聲又響起來了,與其話語一同傳來的,還有他漸漸走進的腳步聲。
相葉幸美感到對方走到她的跟前,俯身彎腰下來。
「你要、要幹嘛。」
相葉幸美迫使自己睜開雙眼,努力擺出一副強勢的模樣。可惜她的生理性淚水盈滿了兩隻眼晴,連帶著看出去的景象都被弄得模模糊糊的。
少女依稀可以看清對方的輪廓,那是一個黑髮的男人,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西裝,臉上似乎還扣著一個眼罩……總之,就是活脫脫的一副黑社會的打扮。
「你們到底……」
「請不要害怕。」
對方抬起手來,湊向相葉幸美的雙眼,後者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卻還沒有躲過那人的作為。
黑髮的男人並沒有如同相葉幸美想象的那樣對她做出什麼會造成傷害的事情,他只是脫下來手套,伸手過來,輕柔地揩去了少女眼角的淚花。
陌生人過分溫柔的行為讓相葉幸美愣了一愣,而接下來的情形更讓她感到一陣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