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 107 章
此為防盜章,訂閱比例不夠時顯示。姜灼華上下打量一番,不由道:「你看著倒比實際年齡成熟些。」
葉適笑笑,回道:「小姐亦是具有同齡人所不具備的風采。」
姜灼華聞言一笑,露出一排皓齒,將目光轉向窗外。他說的倒是含蓄,怕是實際想說的是,比旁的十六七的青蔥少女更有風情。
葉適微微蹙眉,女子笑不露齒,要笑也會以袖遮唇,這姜小姐,怎會這般……沒規矩?
她將目光轉回來:「聽你說話沒有外地口音,是京城人士嗎?家住何處?」
葉適聞言,微微垂眸,雖長在外地,可自小身邊都是京城裡出來的人,肯定沒有外地口音,念及此,葉適回道:「是京城人士,後來家中出事,在外地呆過幾年,想來鄉音未改,如今棲身清音坊,無家,亦無親人。」
姜灼華「哦」了一聲:「原來你也沒有父母在身旁,我也沒有,不過我運氣比你好些,我還有哥哥和別的親戚。以後,你就將姜府當做自己家,不必拘束。」
葉適:「……」拿姜府當做家?這小姐豈非異想天開?從未聽說有哪個樂師在一戶人家呆到老的,更何況是他。
見他不說話,姜灼華不由失笑,也是,人家才剛來,哪哪兒都不熟悉,她說這話,操之過急了。正欲再找些話題來聊,卻見桂榮帶著姜府園丁,以及一名端著茶盞的婢女走上樓來。
桂榮行至姜灼華身邊,那位端茶的婢女,將茶盞放在她和葉適面前便行禮退下了。
桂榮則對姜灼華道:「小姐,張師傅擬好了院中牡丹的品類名目,請您看看,哪裡還需要添改。」
說著,張師傅遞上清單,姜灼華接過,對葉適道:「你先喝口茶。」
葉適點點頭,但是面前的茶盞,他一眼未看。
姜灼華細細看了清單,這才指著其中一項,對張師傅說道:「這豆綠就去了吧,不要。」
張師傅聞言愣了愣,但凡種牡丹的,誰不養豆綠?
豆綠一品,是牡丹中極貴重的品類,奇就奇在它開花后是淺綠色,相當獨特。
正因如此,即便不好牡丹的人,偶爾也會種上幾株豆綠,拿來在文人雅士面前裝點主人家的品味,最合適不過。
念及此,張師傅不解的確定道:「小姐,豆綠極為珍貴,你為何不要呢?」
姜灼華默默翻了個白眼,這要是以前,這等品種,她委實也會稱嘆一聲奇,但是換做現在……
她轉頭對張師傅說道:「咱們實際點兒好不好?豆綠雖名貴,可開花了看著跟切開的包心菜似的,好看嗎?」
話音落,張師傅登時一臉苦相,極品豆綠,居然叫小姐比喻成切開的包心菜,暴殄天物啊!
葉適聞言,忍住了自己想笑的衝動,心下卻不由嘲笑,這姜小姐怕是個沒讀過什麼書的,能這般比喻豆綠,倒是個妙人兒。
姜灼華自是不知道,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她已經給剛買回的這位男寵公子,分別留下了不講尊卑,沒規矩,沒文化的印象。
她只接著跟張師傅說話:「咱們就挑好看的種,你瞧,魏紫、姚黃、二喬、酒醉楊妃、青龍卧墨池這些品類不是更好嗎?尤其二喬,一花兼紅粉兩色,既好看又少見,不比豆綠差啊。何必非得拿那豆綠裝點門面?」
小姐都這般說了,張師傅還能說個不字嗎?先是把一院的蘭草給掘了,這會兒又將豆綠編排一番,小姐這品味,怎麼越活越俗氣了呢?
張師傅只得道一聲是,然後將清單接回來,正欲離去,姜灼華又跟著囑咐道:「記得往土裡多施點兒肥,到時候把牡丹種密一點兒,別開花后稀稀拉拉的。」
張師傅聞言更是糟心,牡丹本就艷麗,種密了,那豈不是艷麗娘給艷麗開門——艷麗到家了嗎?
想著,張師傅暗自嘆了口氣,悄么聲兒的走了。
葉適看了一眼窗外,但見樓下院里所有的土都被翻了起來,腦海中不由想象了下,滿院子濃郁且艷麗牡丹的情形,宛如當年住在鄉下,隔壁大嬸夏天曬在院兒里被單兒,一時只覺窒息。
葉適唇角抽搐兩下,收回目光,落在對面那張媚氣流轉的臉上。這小姐的品味,著實堪憂,不由試探著問道:「敢問小姐,這院里……從前種的是什麼?」
姜灼華未覺其他,隨口回道:「蘭草。」說著,自己端了茶來喝。
葉適愣了下,這小姐的品味,能看上蘭草?不由又問:「種蘭草,怕是令兄授意的吧?」
這話問的奇怪,姜灼華不解的抬眼看向他:「不是啊,我自己種的。」
葉適又愣了下,居然是她自己種的?以她方才嫌棄豆綠那態度,委實無法想象居然還會喜歡蘭草!不由笑道:「真看不出來,姜小姐的喜好,竟如此千變萬化。」
這回姜灼華聽懂了,他怕是覺得奇怪,如此艷俗的她,怎麼會喜歡蘭草?唇邊漫過一絲自嘲的笑意:「蘭草乃花中君子,韓愈的《幽蘭操》里,我記得有一句『君子之守,君子之傷』,可見,君子都沒什麼好下場。」
話音落,葉適心裡又泛起不解,姜小姐居然通詩詞?不大可能吧,以她方才的表現,不像是通詩詞的,興許就是剛好從哪裡聽來這麼一句。
但是姜灼華這句話,他同意,君子確實沒什麼好下場。他的父親要做君子,做明君,寬厚對待弟弟,可是最後,卻被親弟奪走皇位。好在,他不是什麼君子。
正在這時,樓梯間,響起一連串的腳步聲,像是有不少人一起走了上來。
葉適眸色一寒,目光轉向樓梯口,手在桌下悄無聲息的撩起了衣擺,以便隨時拔匕首。
若是出事,只好先將姜小姐挾持!
他雖身份不凡,卻從未在富貴人家住過,傅叔對他的要求自小甚高,從未在口腹之慾上如此用心過,見到這樣一桌精心配製的飯菜,看著都覺心情甚美,做的這般好的飯菜,都叫人捨不得吃了。
念及此,葉適笑道:「貴府廚子,若是轉行,怕是能做個著名的雕塑師。」
姜灼華莞爾一笑,眉間流轉的媚色,葉適竟覺亦如菜色一般秀色可餐,但是念及尊卑,如今他姜府樂師的身份,不該這般看她,便收回了目光。
卻聽姜灼華道:「人活著不就圖個痛快嗎?菜品精緻,看著舒心,吃著自然也就高興。」
人活著就圖個痛快?葉適不由失笑,什麼鬼理論?他自小知曉自己身份不同,時時藏著身份,注意著旁人的一舉一動,凡事皆要三思而後行,痛快二字,委實離他甚遠。
正想著,姜灼華接著說道:「我好美食,但是又不願浪費,所以,每頓飯都讓他們多些樣式,少些數量,你要是吃不飽,我就叫他們再添菜。吃吧。」
說著,桂榮便一手持筷,一手持勺,開始給他們二人布菜。
漱過口后,姜灼華已開始用飯,但是葉適看看眼前的飯菜,始終未動筷子。
他幼時住的地方,每隔一年就得換。記得也是有次換住處,和傅叔一起上船渡河,掌槳的船家正好買了稜角,放在船內,飽滿新鮮的稜角從布袋裡淌出來幾枚,靜靜躺在葉適腳邊。
他那時是頭一回到江南,自是沒有見過稜角,不由好奇的問船家,這是什麼。
船家聽他是外地口音,便知小孩子沒吃過,笑著拿了兩枚給他,說是買給兒子的,叫他也嘗嘗。
他覺得船家甚是可親,便同他邊聊邊吃了稜角。
回到住處后,和傅叔一起吃了晚飯,結果當晚葉適便腹痛不止,傅叔叫來大夫隨行的大夫給他吃了葯,待他稍微好些,傅叔方才對他說,他在晚飯里下了少量文殊蘭。
葉適驚異不解的問他:「傅叔,你為何給我下藥?」
傅叔卻道:「給你長長記性。任何時候都要警醒著,哪怕是我,你最親近的人,也有可能害你!」
他這才反應過來,原是今日吃了船家的稜角,傅叔在用這種方式警告他。
除了這些,在他幼年時,傅叔在他被窩裡放過蛇,亦在他常穿的衣物里藏過針。蛇雖無毒,針也是極易發現的大粗針,但是這些,足以讓葉適養成衣食住行,所有涉及貼身相關的東西,再用之前先檢查一番的習慣。
他髮髻簪冠上的簪子,便是銀制,可隨時試毒,但是現在在姜灼華面前,他沒有辦法試。
飯菜她已經吃了,可見無毒,但是他眼前的筷子,碗沿都可以抹上毒液。
這頓飯,葉適自是不會吃。
姜灼華吃了幾口,見葉適始終沒動筷子,將口中食物咽下,不解道:「你怎麼不吃啊?」
葉適笑笑:「我不餓。」
誰知,他剛說完這句話,肚子就不爭氣的咕咕叫了兩聲。
四目相對,瞬間無話。
姜灼華看著葉適依舊淡然如仙的面孔,噗嗤笑了出來,明知故問道:「真不餓嗎?」
葉適無奈的深吸一口氣,今日很早就去了翁主府,一天沒吃東西。他抿抿唇,只好道:「小姐身份尊貴,亭之上桌已是逾矩,怎好再與小姐同桌用飯。」
姜灼華示意桂榮給他布菜,寬慰道:「哎呀,無事,都說了在我這兒不用講什麼規矩,怎麼痛快怎麼來,快吃吧。」
葉適堅持道:「尊卑有別,亭之不敢。」
姜灼華聞言,臉上明顯露出有些掃興的神情:「你這人怎麼這麼無趣啊?都說了不用講規矩。」
無論如何不能吃,但葉適委實有些摸不準這姜小姐的性子,只得拿出必殺技——沉默。
姜灼華見他抿著唇半天不說話,也不動筷子,翻了個白眼,無奈道:「得,你自個兒吃吧,我去清風攬月樓湯池。」